第45章45(1 / 2)

剎时,陆孝又干干净净地平躺在书桌上,那旧的发灰的书桌紧紧靠着窗户,陆孝就平躺在洒进来的大片阳光里,手上捧着残缺不全的书,两只没有纹身的手交迭在一起,裤子被痛快地脱掉一半,正极为怪异地贴在大腿上。陆孝好像被人抽干了血,可怜兮兮地死去,然而死的如此生动,光是看一眼就体会到了他的痛苦,体会到了临死前的眩晕,很少有人被活活抽死,这么一体会就更加痛了。

方明煦忽然想起自己的角色,在这个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中扮演最不轻不重又不可或缺的角色,是胜者的战利品,是恶毒的延续物。

睁开眼睛,方明煦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老宅。

那算不上很熟悉的地方,他在大床上清醒,慢腾腾地走到客厅,停留在最突兀的拐角里,侧头,看见了他许久未见的舅舅,他的舅舅翘着二郎腿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手里捏着厚厚的一沓纸,他对这种气氛很熟悉。

他张开嘴,从心底涌起断了线的一口气,喊着舅舅,有气无力。他的舅舅扶了扶眼镜,从洁净的镜片这一端透过昏暗的光线打探他、审视他,仿佛将上一代的挫败与糜烂不堪堆砌在他的身上,完了,他被无形的枷锁捆住,一言一行都带着失败者的丧气,是这个家最为坠命的鬼。

舅舅…

他又叫了几声,随即眼泪像一串珠子似的从眼眶里落出来,他的舅舅不再看他,转过头,稍稍抬起下巴,摆出那副架势,即将对着他打雷下雨——冷嘲热讽的劲头,他是见过的。

他活得丧气,脑袋和四肢被早早的捆了起来,一直无端地向前拉,看上去好像在前进,越拉越紧,当第一根线崩断了,他就好像已经坠入了深渊,就好像要成为他父亲那样挫败的怪物,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族谱里的耻辱。

很快,他的舅舅向他平静地发问,“好好想想怎么回事,怎么向我讲,怎么向家里人讲。”

他的舅舅一贯与家族进行割裂,行事风格却并未割裂半分,看上去也是个傻.逼。

他的心脏闷的不得了,慌得很,像心悸怔忡,于是开始急促地喘气,小腹上的伤口开始渗血,越渗越多,逐渐聚合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一直蔓延到他的脚踝,他只能缓缓坐在琴凳上,手掌慌张落在黑白钢琴键,磅的一声,他的舅舅忽然站起。

“明煦,这是在你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东西,是什么人送你的?”

他挣扎着站起,努力看清他舅舅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朵干枯的花,被他舅舅包在丝绸手绢里。

是枯萎变黄的粉色玫瑰,他的心脏又活了。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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