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曹印欣欣遇隐士，四贤融融聚荆门8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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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人疲敝不堪地回到鹤鸣山，一入道观，大家都急着回房舍休息，独王善一人来到三清殿三清神像前上香。唐海见状，也来到神像前跪下，恭敬地拜了三拜，上了三支香。刚站起来，一个道童入内禀告：“师尊，前几日有荆门判官曹印派官差送来官文在此，邀师父五月初五日象山论道，弟子本想择日送往大巴山，不想师父今日回山来了。”王善接过官文一看，文曰：</p>

荆门判官曹印呈送鹤鸣山王善真人亲启：</p>

古人曰：圣人视天下之不治，如赤子之在水火也。当今天下，贪污腐化成风，百姓流离失所，官不守法，民不聊生。陕西奸诈之徒揭竿而起，意图乱我大明江山，各地无籍恶棍乘火打劫，妄想扰我清平世界。江南州府，虽然尚无战乱之祸，却是物欲横流，公义不存，尔虞我诈之徒比比皆是，欺行霸市之辈充斥城乡，背信弃义之流春风得意，勤奋劳作之民举步维艰。以曹印度之，长此以往，国将不复，天下必危。</p>

幸天降仁主，励精图治，寰宇清明有望，万民安康可待。</p>

当今之世，东有圣人方青，南有活佛罗空，西有真人王善，三贤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四处奔波，劝民为善，赤心感天动地！诚为天下之望矣！</p>

驽官曹印，虽有拯救世风之心，重扫天地之志，但才疏学浅，有心而无力。今受皇命北上行法，不胜惶恐之至，愿邀三贤于五月初五日共聚象山，商讨行法安民之大计，万勿推辞为幸。</p>

王善阅毕，交与唐海，唐海展开读了，道：“曹印此人，博古通今，精晓律法，志在革新，欲做今日之商君，然在朝十余年屡不得志，空有‘通天笏’，枉怀鸿鹄志，可惜！”</p>

王善叹道：“当年光宗皇帝重用四贤，东儒方青、南佛罗空、西道王常月三人苦心传道，却屡遭世人诋毁，大道不行，民心不古。后王真人传衣钵于我，我虽用心，亦是力不从心，如今只有靠北法曹印曹大人了。他虽屡不得志，可我听闻当今皇上特别看重于他，命他尽快返京行法，富国强兵，复兴大明。”</p>

唐海道：“传闻此人忠君而近愚，崇法而近痴，依我看来，他即便真能行法，怕也不能解民于水火。”</p>

王善道：“朝中有忠臣，国家之幸，社稷之福。贫道虽然不才，值此国难之际，当为天下苍生尽微薄之力，象山论道，非去不可。”</p>

唐海请求道：“唐海不才，愿携众兄弟一同前往，一来护卫左右，二来聆听道长教诲，三来拜见各位仁人志士。”</p>

王善喜道：“好，但愿象山论道能造福天下苍生，苟能如此，王善死而无憾，此生足矣！”</p>

2</p>

原来，曹印携荆家兄弟在荆门一边任职一边等候朝廷喜讯，不料这一等就是两年，曹印公务闲暇时常唉声叹息，甚为苦闷。这日吩咐下人给老母送去银两，正独自一人思索着如何重振大明法令，恰好荆非送来前日的文案，曹印对荆非道：“十多年前，世风日下，民心多诈，土地兼并，贫富分化，天下无有公平正义，世道难得清净乐土，当此之时，东有方青推儒学，南有罗空倡佛教，西有王常月传道德，北有我曹印力行律法。如今十七年过去了，光阴不再，山河依旧。我即将北上面圣，重整律法，有意将东儒、南佛、西道请来荆门，我等象山论道，取长补短，岂不更好？”荆非道：“如此甚好。”曹印当即休书三封，交与驿承，命分别送往浙江杭州、湖广衡阳、四川鹤鸣山。</p>

这日五月初二日，曹印将公务交与荆家四兄弟处理，自己一人来到象山上，登高望远，意气风发，面对蓝天白云，心中豪气万丈，不禁放开喉咙，高声吟诗：</p>

易水一曲风萧萧，扁舟下洋戏波涛。</p>

宁搏浪尖海底死，不做浮萍水上漂。</p>

曹印吟毕，意犹未尽，又将自己即兴所做的这首诗轻轻吟唱几遍，一边唱一边在山上各处转悠，不知不觉太阳西沉，天已微昏，再才想起该下山了，遂沿石阶漫步而下。快到山脚下，见一草亭内端坐一人，眼睛直盯着亭边池塘观望，似在寻找什么。曹印走近，却闻那人哀怨声声，切切作歌：</p>

草亭昏昏兮塘水浑</p>

肉落深水兮看不明</p>

草亭何时明兮塘水清</p>

捞吾肉兮孝娘亲</p>

曹印听了，误将“草亭”听为“朝廷”，因而留步细看此人，但见一袭白色长袍，长脸高鼻，脸容清秀，不过四十模样，曹印暗想：此人相貌和善，为何唱歌诽谤朝廷，莫不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我当好好规劝规劝，于是近前施礼道：“这位兄弟为何不乐？”</p>

那人笑容可掬，上下打量一番曹印，起身回礼道：“回兄长，小弟买了块肉，准备回家奉养老母，不料在此亭上小睡一会，醒来时肉不见了，小弟想，一定是睡着时身体翻转将肉跌落，要么失落在此亭内偏僻处，要么丢入了这塘水之中，因此悲伤。”</p>

曹印笑道：“那为何要诋毁朝廷？须知这是你自己粗心，与朝廷何干？”</p>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双手一摊，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怪道：“小弟何时诋毁朝廷了？”</p>

“你明明唱什么‘朝廷昏昏’，‘朝廷何时明’，这不是诋毁朝廷么？”</p>

那人哈哈笑道：“小人急于找肉，无奈日落西山，草亭内昏昏暗暗，又加塘水浑浊，看不清水底，小人一时心急，故而吟唱，并非诽谤朝廷，望兄长明察。”</p>

曹印再才发觉自己听错了，慌忙道歉：“惭愧，惭愧，是我听错，误将你唱的‘草亭’当成‘朝廷’了。”</p>

那人笑道：“哦，原来如此，不过……”</p>

“不过什么？”</p>

那人依旧笑如春风，缓缓道：“你说的那‘朝廷’比我唱的这‘草亭’还要昏暗百倍，比我唱的这塘水还要浑浊千分。”</p>

曹印微惊，步入草亭内道：“兄弟此话怎讲？”</p>

那人笑道：“当今朝廷忠奸不分，善恶不辨，阿谀奉承如李邦华之流青云直上，忠贞爱国如曹印之辈远贬蛮夷，官僚欺压百姓，黔首水深火热，如此，不昏乎？不混乎？”</p>

曹印深深鞠躬，那人见状，亦深深鞠躬还礼。</p>

曹印道：“兄弟可识得曹印？”</p>

“非也，我日日侍奉老母，哪有空闲去认识那个蠢货。”</p>

曹印大惊，问道：“既不相识，你为何说曹印是个蠢货？”</p>

那人左盼右顾一番，既紧张又神秘的模样，确定并无他人后，才悄声言道：“吾今对兄实言，兄长千万不要张扬出去，我听说那曹印自己家中有七十六岁的老母不奉养，却偏要听奉皇帝差遣去那浑浊不堪的朝廷行法，且不说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他就算到了京城，以朝廷之昏，世道之乱，就凭他一人之力怎能成功？只怕到时候身败名裂，枉枉葬送了性命不说，就连老母也会遭受牵连。可笑曹印枉读圣贤之书，竟然不明白危邦不入，乱邦不住，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道理，如此愚昧不孝之辈，不是蠢货又是什么？”</p>

这一番言语有若一柄利剑正正刺痛曹印之心，想到老母孤身一人在黄梅，曹印心情无比沉痛。曹印无心争辩，痴痴呆呆地走出草亭，未走出几步，忽转身回来，急急地从衣袖里摸出点碎银来递与那人道：“兄弟，你是个孝子，天色不早了，重新上街市买几斤好肉，赶紧回家孝敬老母去吧。”</p>

那人推辞道：“素味平生，怎好要兄长的银子，我自等草亭明亮，塘水清澈后寻找我自己的肉侍奉老母，多谢，多谢。”</p>

曹印责怪道：“贤弟何其愚也，草亭明亮须得明日，这塘水不比溪流活水，何时才能清澈？你如此等下去，老母在家早就饿坏了，岂是为孝之道？”</p>

那人闻言，脸色突变，猛地将曹印手中的银子打落在地，勃然大怒道：“你说我不孝？小人小愚，大人大愚，小人小不孝，大人大不孝也，你乃大愚，大不孝之人，岂敢在此辱我？”说完，拂袖而去。</p>

曹印大惊，不知就里，只得怔怔地看着那人远去。</p>

那人哈哈朗笑几声，高声吟道：</p>

可笑可笑真可笑，愚人自愚笑人愚。</p>

我痴我醉我非我，梦里梦外梦非梦。</p>

曹印闻听猛然醒悟，原来此人乃绝世高人，故意在此点化自己，曹印悟后，慌慌急急跨步追，恭恭敬敬拜高人，飞步上前拉住那人纳头便拜，口称：“先生留步，曹印愚昧，请先生教我！”</p>

那人哈哈大笑，扶起曹印，笑而不语。</p>

“曹印并非无情无义，怎奈忠孝不能两全。”</p>

那人笑着摇头，并不说话。</p>

曹印问“敢问先生大名！”</p>

那人道：“野人华钰。”</p>

“何方人士？”</p>

“四海为家。”</p> “曹印志在变法强国，万望先生赐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