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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当女教授,妹妹,太没意思了,更不要去美国,你虽然是混血儿,可是你是中国人养大的,你就是中国人,你留在这里天经地义。我们兄妹两,以后要纵横整个香江。”

“我不要。”盛嘉宜断然拒绝,“你想留在这里你自己留下来好了,你可以去当男明星,你明明自己也长得也不错嘛。至于我,我才不要当女明星,我最不喜欢演戏给别人看,也不喜欢唱歌给别人听。”

“明星很有钱。”

“我妈妈也很有钱。”

好吧,这是事实,梁牧反驳不了。盛婉就是很有钱,她是城寨的大业主,有很多很多的商铺,连干爹见了她都要小心翼翼赔不是。

“你说的对,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

梁牧并不是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他只是一时之间还不能明白,踌躇了很久,恰逢海风吹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荡在风里,“是不是,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

盛嘉宜沉默了两秒。

梁牧热烈的气息在这一刻,终于渐渐暗淡下来。

“不是。”盛嘉宜轻声说,“除非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回来的。”梁牧问她。

“很早之前。”盛嘉宜说,“在段宗霖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发现自己平安无事,没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就知道,那是你。”

这话说得梁牧心里跟针扎一样,他想讲的话都讲不出来,只能跟盛嘉宜对望着,两个人相顾无言。

月色姗姗来迟,银色的光照在地上。

梁牧看着她,不免想到当初她伸出手,他紧紧握住的那一个瞬间。

要是没有那一刻,该多好。

六姑说,美人皮下美人骨,最是人间销魂处,他阿爸就是吃了美人的亏,临到死了魂魄都不知道消散到什么地方,成全了别人的美好光景,说到痛处,六姑悲痛欲绝,陶土盆子里的黄色纸钱乱飞,青烟弥漫,梁牧也跟着心生酸楚。

后来最先离开香江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在外面躲躲藏藏好些年,颠沛流离,几度差点丢掉性命,再回来的时候,仇人还是那个仇人,妹妹也还是那个妹妹,但妹妹又不是那个妹妹了。

她身上总有股向死而生的后劲,就像牵着风筝的线一样,拽着她,飘飘摇摇却始终知道落脚在何处,失去父母后,她也不像他一样落魄,几乎是不停留地,迅速地变得光鲜亮丽。

她成了自己不愿意成为的大明星,拥有了许多许多爱,还有很多很多光芒,璀璨到让人无法直视。那么多人簇拥着她,金钱如流水一般灌溉她,她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总是提起那个英雄继父,而向来不提自己那个母亲,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大家的喜爱与同情。

有很多人爱她,有钱的、有名气的、又有钱又有名气的。

梁牧知道,在讨好人这件事上,她总是很擅长的。他太了解她,她不擅长的是经营一段长期的关系,当时间的轴线被拉长后,她就会感到厌烦,会暴露出自己冷漠无情的那一面,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就像是神台上低眉的观音那样,有着慈悲的模样,却从来没有真正为他人考虑过。

可惜他仍然牵挂她,最开始是亲情,到后来是亲情蔓生出得恨,恨到最后,他回来了,在暗处长久地仰望着她,那感情也逐渐变质,变成他不知道的情绪。

他们曾经相依为命,共同渡过最平静的岁月,城寨影馆落后外头十来年,洗出来的黑白照片他一直收着,哪怕胶片褪了色,也没有烧毁。

他恨阿爸轻信女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到了他的时候,却也怎么都下不了手。

如果可以,他不想和盛嘉宜做仇人。

第80章 春光乍泄

“哥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盛嘉宜问道。她的语气已经重新变得和煦,就像是在和梁牧探讨中午是去庙街吃烧鹅粉还是车仔面一样,透露着似有似无的亲昵,仿佛这些年的恩怨,都是梦中幻影,“坐蛇头的船走,恐怕是到了越南?还是菲律宾?”

这都是华人黑|帮聚集的地方,盛嘉宜就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的让她猜到了。

“菲律宾。”梁牧点了点头,冷淡道,“不过后来辗转又到了槟城,我有一个六姑,嫁在那里,她丈夫有橡胶园,十分有钱,不过得了痨病,死了后钱都留给了她,让她足够过上富足的生活,闲来无事,就收留了我。过了两年,陈深联系上我,说当年叔公退到城寨的时候,另有残部从云南广西交界处到了越南,那几年正好碰到北部山区打战,于是这些人又兜兜转转往外跑,陈深说他们有用,我六姑也乐得给我一些钱,慢慢的,这些人就混在难民里,一批批又回到中国。”

盛嘉宜垂着眼皮想,果然人没有死,总不知道未来哪一天,又有他重新起来的时候。她过去在徐明砚身边,劝过他斩草除根,在她眼里,徐明砚甚至都算得上心慈手软,相比起精心呵护的温室植被,野草总是要更强劲一些,很容易蔓延。

这个哥哥已经是个陌生人。

不,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十年未见,没有血缘关系,只有血海深仇,他们之间甚至比不上陌生人。

盛嘉宜站起来,退后一步,直视着梁牧,轻声道:“欢迎回家,哥哥。”

远处煌煌的灯光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样,梁牧看见她这个动作,再看她眼底的认真,心里一松。

“你不恨我?”他谨慎又犹疑地问出这个问题。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盛嘉宜毫不避讳地迎着他说,“这些年,没有你,我过得很辛苦。”

世界上最难以辨别真假的假话,就是说真话。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让梁牧多年来的纠结摇摇欲坠。

梁牧这些年一直不敢见她。

陈深最开始劝他找她报仇,让她也吃点苦头和教训,但是所有的提议最后都被他拦了下来,梁牧觉得盛嘉宜实在是太了解他们了,她后来又是个女明星,曝光度很高,背后的势力也错综复杂,有人脉有声望,如果太早出现在她面前,搞不好这就是第二个盛婉。

从那个女人肚子里出来的人,总不会是个善良之辈。

梁牧一开始打算等到安排好一切,将过去全都粉饰伪装好,把暗地里的生意全都转到明面下才来找盛嘉宜。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大街小巷都已经挂满了她的海报,每家每户的月历上都印着她的照片,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她就永远不会和他站在一起了。

梁牧不能接受她一个人走向光明。

明明......明明......他们都应该在烂泥地里挣扎,明明他才是要拯救她的那个人。他需要她,她能帮他做很多事,她是个演员,她天生就懂得要怎么做,该怎么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钱拿出来,她很有经验,甚至因为同高层良好的关系,相当懂得如何规避掉风险。

她就是这么帮了那个徐家人,既然可以帮别人,自然,也可以帮他。

“那你为什么要哄走那个徐家人,你不想他帮我们吗?”梁牧温声问道,实则带着压迫,步步紧逼,“你担心把他卷进来?”

“他不会帮你。”盛嘉宜噙着一抹浅笑,一如既往将她那张假面具带得好好的,“你要是想让他帮你做事,他不会放过你。”

“他能拿我怎么样?”梁牧倒是不屑,他狠声道,“如今警察都拿我没办法,我手上已经干干净净。”他摊开手,“就算闹出人命,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

盛嘉宜皱了皱眉,低声回他:“低调些,万事离不开钱,别跟管钱的人斗气,就是六叔,当年对着徐家,不也是客客气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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