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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我在酒吧见义勇为,为别的女星打抱不平,把新安会在九龙堂口的香主陈虎揍了一顿,他们人多,本来是要吃点亏的,不过后来胜和会加入,帮了我一点小忙,拦住了陈虎。”盛嘉宜说得轻轻松松,“不过还是有点麻烦,现场见了一点血,别想多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回来后警察局那边叫我过去说明一下情况,我跟黄智贤说等我有空再去,当务之急是守好我的身份,不然,我们两个都要出事。”

“你没有事就好。”徐明砚却说,“身份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干净,不会再有别人拿到档案,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他慢条斯理吐出几个字,“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宋元的母亲,宋夫人也在调查你?”

盛嘉宜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因为他儿子暗恋我吧。”盛嘉宜冷笑道,“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就这样?”

“就这样。”

“那好,现在讨论下一个问题,除了身份,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嘉宜。”徐明砚隔着桌子看着她,他语气和缓,却包含了不容置疑的逼问和审视,无声的对峙流淌,盛嘉宜不确定,他到底知道多少,他要她自己说。

“那也太多了。”盛嘉宜勾唇笑了起来,“我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别说是你,就算是我的妈妈,我的继父,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非要逼你吐露你的秘密。”徐明砚冷声道,“你至少应该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才知道要怎么帮你,我是你的男朋友,你记得吗?我答应过你,要帮你。”

“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多亏有这重身份在呐,不然跪在陈虎面前祈求他高抬贵手的人,可能就是我了。”盛嘉宜自嘲道。

徐明砚皱起眉:“他敢对你提这种要求?”

“他不敢,可是我现在已经得罪他了,他回过头肯定会和自己的老大告状,你看现在新安会的人不就在报纸上污蔑我和胜和会关系匪浅吗,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要拿我出气,你说,我该怎么办?”盛嘉宜好笑地看着徐明砚。

徐明砚垂眸,遮住自己晦暗不明的神色,轻声问道:“嘉宜,你和我说实话,你和胜和会,到底有没有关系?”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有什么区别吗?”

“香江虽然说鱼龙混杂,大的势力也就那么几派,往前数几十年,新安会脱胎于省港大罢工,我刚拍的那部《风云》就是讲这个,你应该还没有空看,闲的时候可以去电影院里看一看,要知道自从那部电影上映,我如今的片酬都已经叫到了五百万,说不定还能再拿几个影后......不过说远了,回到新安会,当年罢工后,香江大多数劳工返回广东,城中资源紧缺,就有人乘着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事,也有不少人丢了工作,无事可做,便跟着上街当混混,新安会便是凭借那阵东风发展,一直以来,他们都占据九龙东。”

“胜和会因战后国党残部逃往香江而崛起,最早的龙头江志安原是个将军,是黄埔军校嫡系,入岛后盘踞在九龙城寨,后来逐渐成为一支大的势力,霸占了九龙西。他的侄儿叫梁醅,做了第二任龙头,他一直不愿意将自己和新安会那群人并列,他不觉得自己是混江湖的,他是江志安的侄儿,他认为自己出身名门,只是因为形势所迫才沦落至此。城寨里的生意太多,太复杂,他要管着好几万人,有时候就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法。”

“还有一个元安会,大多数活跃于澳城和台北,就没有什么好说了。”

她讲起这些的时候,语气缓慢,仿佛在讲书上的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将那笼罩在城市上空多年的暗色薄纱揭开,露出里面狰狞的血肉。

盛嘉宜偏过头:“十年前,梁醅死了,他有一个儿子叫梁牧,据说也死了,他们两个都死在我继父的手底下,我们之间就算是有关系,那也是血海深仇的关系。”

“可是陈深称你为六小姐。”

“是啊,他叫我六小姐。”盛嘉宜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得真快,什么都瞒不住你。”

“你觉得他是为了陷害你?”

“我不这样想,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吗?”盛嘉宜抬了抬下巴,“我帮了你很大的忙,我帮你向京城和香江财政司示好,这种要低头的事,你不愿意自己做,我来做,作为回报,你说过的,你也愿意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就是兑现的时候了。”

“你想要什么?”徐明倒没有太惊讶,他平静反问。

“新安会背后有澳城宋家,元安会背后有台北佘家。”盛嘉宜抬了抬下巴,“我要你帮胜和会,你愿不愿意。”

她语出惊人。

徐明砚眸色渐暗,他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可徐家如果入局,其背后意味的,就不仅仅是几支势力之间的斗争问题了。

在香江,黑暗势力根基之深比全世界其余所有地方有过之无不及,据闻华人男性3/1都从事此类行当,虽然有些夸张,但就这个数往下再砍一半,人数也足够惊人。

临近回归,北边对这些人的态度是应除尽除,英府却有刻意拖延纵容的态势,廉政公署成立以来,各大堂口全都转型至暗面,其中大多分布于影碟贩卖、建筑、电影行业里。

这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甚至一个港英政府能解决的问题。

徐明砚在车上就已经拿到了一份机密档案,其中的内容甚至连总警司都不一定看到过。

香江三大势力之一的胜和会的回归,堪称是润物细无声。

这股势力原就据说是因为高层斗争才垮台,十年前三大龙头全部身亡,两个白纸扇进了监狱,以至于下面那些杂鱼,无关紧要,就连总警司都坚信,和胜会已经不可能再成什么气数。

但就在四年前,一部分人又重新归拢,照旧以他们最早躲藏的九龙城寨为据点,逐渐接管了那些因为城寨拆迁,而搬至香江各地的麻雀馆、ktv、歌厅、食品加工产、药店......

因为城寨里有三万多居民要迁出,所以这种转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比起胜和会本身,更让徐明砚觉得捉摸不透的,是盛嘉宜。

在胜和会的崛起之路里,她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狗仔刚懒洋洋晒了一会儿太阳,准备小嗜一会,就被发动机的轰鸣声吵醒。他猛地从花丛里跳起来,就见三辆不同的跑车从别墅里飞速驶出。

“喂!”狗仔大喊一声,连忙去拿自己的大哥大,“快把车开过来,有人出去了。”

“咩,去边?我唔知,有三架车,你问我是哪一驾车,拜托我怎么会知道,我根本冇有看清楚......我去追?痴线,嗰系迈凯轮F1,全世界最快同时最贵嘅跑车!!!”

盛嘉宜在城寨内朝往外看了许多次,但站在外面看城寨的次数,总是不多。

从离开城寨之后,她再也不会往这边来,仿佛刻意忽视了这块地方,她就永远不会再想起,也从此和它断了联系。

身份的曝光并不让她太惊讶,从进入这个圈子的第一天,她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当明星,尤其是很很红的明星,是不允许有太多秘密的。不过港媒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则,虽然日常惯爱嘲讽打压,但遇到得罪不起的,也知道不能碰的新闻不碰,该含糊其辞的一定不能说得太清楚。

媒体不敢把胜和会与新安会的矛盾搬到台面上来讲,就像他们不敢对徐明砚的家族史大书特书,如同对待首富或澳城赌王编造各种花边新闻一样。香江娱乐圈也从不缺这种关系,比起探索背后的来龙去脉,业内外人士更关注的是,盛嘉宜该怎么办?她那即将到手的影后奖杯是否又会同去年一样,因为舆论风波而不翼而飞?被她狠狠羞辱的新安会会有如何反应,是否会展开对她的报复?以及,她那位顶级豪门出身的男友,是否会接纳她这样复杂的身份?倘若没有徐家的庇护,盛嘉宜真的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从风波中翻身吗?

未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从盛嘉宜出道以来,围绕着她的争议从未停下,都说人红是非多,她也实在是......太红了一些。

“我就是太红了。”盛嘉宜半开玩笑道,她带着徐明砚走在城寨里,为了缓解大少爷进来后的沉默,她只能试图讲点可有可无的笑话,“要是不红,谁会关心我做了什么?不过那样也没有意思了,是不是?你也不会遇到我。”

如果当时不这样选择,盛嘉宜或许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可惜人生不能回到过去。

“你要低下头。”她看徐明砚走得辛苦,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扶着他的肩膀,“这里到处都是电线,很容易撞到的,还有,不要靠近那些杂物堆,里面可能会有生锈了的铁皮和玻璃渣,要是被划伤,就得去医院打疫苗。”

盛嘉宜一靠近,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立刻冲淡了环绕着城寨的异味。

徐明砚握住她的手腕:“我知道。”

盛嘉宜就不说话了。

黑暗寂静的空间里,两个人靠得太近了一些,彼此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过了许久,盛嘉宜才缓缓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她垂着眸子,在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听到她用飘忽不定的语气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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