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清波茗沙海石阵102（2 / 2）

此时，老头儿已经来到石台前，他颤巍巍的撩开布袍，伸出肋下多出的两条细瘦枯干的手臂。</p>

“哎呀是个罗刹啊…咦？老头儿你中原语说的很好嘛？”见老者中原语说的很熟练，韩冰不由得奇道。</p>

罗刹老人的脸上微微动了动，天生丑陋的容貌下，那表情也看不出是不是在笑。</p>

“呵呵，中原语啊？老朽虽然白活了几百年，不过总还是能学到点什么东西的。”说着，他放下布袍，将多出的两条手臂藏在袍下，接着道：“那听你们的意思，你们真的是外人啰？”</p>

“额…对于你们来说…算是吧。”韩冰顺嘴应道：“咱是人族，那个长白头发的也是。弹琴的这个，咱妹妹，是个羽人。”</p>

说来也怪，老者虽然容貌丑陋，可却透着一股很自然的亲切感，让人根本提防不起来。韩冰一边搭着话，一边示意曹云和雨薇先不要出声。想来，是韩冰想要攀攀近乎，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p>

于是曹云和雨薇便朝老者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p>

老者点了点头，又在脸上挤出个奇特的表情。现在韩冰已经基本能分辨出，那是老者在笑。</p>

“呵呵，最近…经常有你们外人来。刚刚走了几个，现在，你们又来。”</p>

“刚刚？”韩冰眨了眨眼睛奇道：“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么？”</p>

“有啊！”老者点了点头：“你们应该也听说过，那人叫秦天，我们叫秦爷。后来还来了两个，一个叫慕容瑾，还有一个叫柯白。他们刚刚走，你们就来了。”</p>

“刚刚…走…啊…”听着老者的措辞，韩冰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慕容瑾和柯白离开寂花宫，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可这十几年对于罗刹族人来说，也确实…只是刚刚…</p>

“那个啥…”韩冰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是啊，最近天下不咋太平，我们来的…比较频繁。那个啥，咱刚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好多人冲一个姑娘磕头，还唱什么经，那是在干啥？”</p>

韩冰问这话的时候透着几分小心，想来，若这祭礼不能被“外人”偷看，自己也能找点理由周全。</p>

可听老者的答话，似乎对此并不怎么在意。</p>

“哦，你说集术礼啊。我们罗刹族的不灭城是建在沙暴龙卷之中，需要大量焏术维持。因此，每到满月之夜，寂花宫的宫人们便来石阵中搜集焏术力，维持不灭城的运转。你们看到的，便是那收集焏术力的祭礼。这样的石阵还有很多，宫人们搜罗一圈，也大体够用了吧。”</p>

好一个集术礼！罗刹族善焏术，可韩冰仍旧没有想到居然能够驾驭到这种地步。千万年来，罗刹族的族人们就是通过这样的祭礼，来维持这混沌之中来之不易的平衡。</p>

“本来，是不用这琴的。”老者“笑”了“笑”，看起来，他要比韩冰想象中健谈的多：“秦爷走后，宫主将秦爷的很多东西清理出寂花宫。可在我们罗刹族民间，秦爷的名望还是很高的。于是，大家搜理出秦爷的遗物，作为为数不多祭礼之物，比如这张瑟琴。”</p>

说着，老者抬手指了指台上的古瑟：</p>

“说起来，自从秦爷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弹起过这瑟。刚才见你们在此地流连，老朽这才过来看看。”</p>

此时，看着老者古怪的脸，韩冰的心中却突然涌起一阵不太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特，很难以言表。本来，韩冰认为跟这么一个封闭的种族交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可没想到，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p>

“你们…会弹这琴么？”老者并没有看出韩冰心中的嘀咕，而是接着问道。</p>

“额…啊？老头儿你啥意思？咱妹妹刚才不就正在弹，老头儿你出来这才打断的么？”韩冰被问的有些没头没脑。</p>

“哦？原来，你们真的是在弹琴啊？！”一时间，老者的眼神中竟涌出几分激动，显得有种莫名的兴奋。</p>

“等，等下…”韩冰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弄清楚点就快成一团浆糊了：“咱妹妹刚才弹琴，老头你没听出来？”</p>

听到韩冰发问，老者这才似乎从激动中平复了一些。接着，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反问道：“外人，你可知，我们罗刹族在学习中原语的时候，最难的学的是哪个字？”</p>

“哪个？”韩冰不解。</p>

“乐！”老者肯定的点了点头：“因为我们罗刹族根本就不通音律，这琴所奏出的声音听在我们耳边，和寻常的器皿碰撞之声没有任何分别。你们刚才弹琴，听在老朽耳边，也只是寻常拨弹之声罢了。”</p>

原来如此。联想到刚才在石台上“拨琴”的绝色女子，韩冰似乎若有所思。</p>

“那你们，能再为老朽，弹奏一曲么？”</p>

在场没有任何人想到，老者居然紧接着从口中问出了这么一句话。</p>

“喂！老头儿你捉弄大爷我么？你刚才不是说你们都不通音律么？干嘛还要再给你弹一首？”韩冰有些忿忿。</p>

“哦，外人你误会了。”老者摇摇头，接着道：“我们罗刹虽然‘听’不到音律，可仍旧能‘摸’得到。”</p>

说着，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老者缓缓踏上石台，来到瑟琴之侧，正襟跪坐下来。接着，只见他十指分开，将每根手指的指肚轻轻贴在瑟琴的琴底。</p>

“可以开始了。”老者“笑”着朝雨薇点了点头。</p>

古怪的表情，丑陋的相貌，奇特的动作。即使他知无不答，可罗刹族老者似乎在众人眼中，却变成一个更加神秘的存在。</p>

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p>

雨薇皱了皱眉头，又一次在古瑟上弹奏起来。</p>

还是那首《清波茗》，可此时弹奏的曲声，与刚才尽兴之奏已大不相同。同样的乐声听在韩冰和曹云的耳中，却多了几分本不该存在的小心。瑟曲已经变成普普通通的瑟曲，雨薇也只是为了完成老者的要求，而随意弹拨着。</p>

瑟声中，韩冰终于将找到了与老者谈话的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似乎，从头到尾的谈话，老者都占据着主动。自己看似发问，可好像无处不都在老者的设计中。</p>

是老者无心的么？</p>

韩冰皱起了眉头。</p>

然而此时，罗刹族老人却早已沉浸在那古朴的乐声之中。琴弦的震动顺着木纹流走，共鸣在瑟琴的底部，而最终又通过老者的十指传入他的身体。</p>

老者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法“摸”曲的，那一次次简单的跳动在老者的指尖却演化为一种不可思议的节奏。罗刹族不通音律，千万年孤寂的他们却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感受曲乐的神奇，不免让人唏嘘。</p>

一曲毕，老人早已泪眼朦胧。乐曲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也许千年都无法满足的奢望。</p>

“可以了。”老人恋恋不舍的将手指从瑟底拿开，似乎仍旧无法摆脱刚才那一刻曲乐的缠绵。</p>

接着，老者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身，朝韩冰“笑”了一下：</p>

“多谢你们为老朽奏琴。为了报答你们，这寂花宫，老朽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