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龙兰雪红尘梦断47（2 / 2）
雪姬的眼中，惊慌，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不甘。</p>
“本仙想知道，你，和‘曼陀罗’，还好么？”</p>
秦天单手托着夜枭枪，声音淡淡的。</p>
夜枭枪的枪攥，直指着她的后心。</p>
“为什么？！”</p>
雪姬只是怒喝，身体却一动不动，如同傻了一般。</p>
“唉，希望你们，能真的在一起厮守，天长地久…”</p>
说着，秦天重重叹了一口气，一甩夜枭枪，收于身后，脸上却多了几分苦涩：</p>
“见到昙儿…给本仙…捎个好。”</p>
雪姬急转身回头看去，却只见眼前的男子，一步步向远处的女孩走去。丝毫没有胜者的自豪，反而多了几分落寞，和苦涩。</p>
“真的不能告诉我么？！”</p>
秦天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身形。</p>
许久，却听他缓缓说道：“如果本仙说了，你能不能答应本仙，照看好这个孩儿？”</p>
雪姬一愣，随后，却重重点了点头。</p>
秦天轻叹了口气：“梦玉兰，你的幻境迷人心智，已出神入化。但你身上的某样东西，却在最后一刻，暴露了你真身的存在。”</p>
雪姬默然，她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就这么孤独的转身离去，越行越远。</p>
“是什么？”</p>
“杀气。”</p>
……</p>
在原地站了许久，就当树下的女孩，认为眼前的大姐姐就这么会一直站到永远的时候，雪姬却轻轻一笑，抚弄了一下鬓边的长发。</p>
那个笑容中，凭空多了几分苦涩。</p>
“和他久了，连自己的身上，都沾染上杀气了么？更可笑的是，和他，真的能天长地久么？”</p>
雪姬摇摇头，仿佛要把心中的阴影挥开。</p>
随后，她瞟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p>
女孩眨了眨大眼睛，她根本不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的命运，就已经在眼前这名一袭白裙的女子手中了。</p>
“爹…爹唤我红儿…”</p>
“红儿？”雪姬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从现在起，你不能叫这个名字了！”</p>
“就叫，红兰吧！”</p>
此刻，天边现出了鱼肚白。</p>
一袭白衣的女子领着一个名叫红兰的小女孩，静静的走在龙丘城外，林间的小路上。她们并没有听到，在自己的身后，一名提长枪的男子，默默的自言自语：“若是你的杀气再收敛一点，本仙就无法察觉你最后的真身。若是你的匕首再快一点，本仙就要被你捉回去…”</p>
“那…该有多好啊…”</p>
……</p>
“这就是奴婢所知道的一切，奴婢所受的追杀，一定与奴婢的这段过往有关。可具体是什么，奴婢也不知。”</p>
一边说着，红兰一边抿嘴笑着，静静的看着张着大嘴流着口水，一脸纯真的“绝世高手曼陀罗”。</p>
韩冰睁着大眼睛，这才突然发觉，一个很长的故事，就这么讲完了。</p>
“啧啧啧…”此时的韩冰已经完全被这故事吸引住了。他现在已完全没有“世外高人”的矜持，却只是嘬了几个牙花说道：“唉，看来，那个秦天，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这么把你扔给那个什么雪姬。后来你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吧？”</p>
红兰却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秦大哥为了这个天下，奴婢不能做他的累赘。后来，雪姐姐就把我卖给了香红阁。”</p>
“哼，那雪姬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把你直接给卖给青楼！”</p>
“大人您又说错了。”红兰笑了笑继续说道：“像奴婢这种不知道明天还活着不活着的人，有个香红阁那样的归宿，已经是天赐之福了。况且，雪姐姐她…其实是个好人。”</p>
“好你个脑袋！有好人把你卖青楼的么？”</p>
说到这里，红兰却略微皱了皱眉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奴婢也这么想。雪姐姐对奴婢很不好，冷言冷语的，还经常责打过奴婢。后来，雪姐姐把奴婢卖入香红阁，奴婢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了。可没想到…”</p>
“没想到啥？”</p>
“没想到，几年之后，雪姐姐竟将自己也卖进了那里，也就是您刚才说的小雪姑娘。”</p>
“啥？！”韩冰睁大了双眼。</p>
“奴婢其实也不明白，雪姐姐武艺高强，为何却如此作践自己。可后来，奴婢发现，和从前相比，雪姐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言语多有冷漠，却明里暗里照顾奴婢。让奴婢在门前接客，不用在房中受其他人的欺凌。虽然奴婢也很想和雪姐姐一样…也算是为雪姐姐分担一些，可奴婢也懂得，这其实都是雪姐姐对自己的好。甚至有时酒醉，姐姐还跟奴婢说一些听不懂的话。雪姐姐和曼陀罗大人的情谊…”</p>
说着，红兰别有深意的瞟了韩冰一眼，直瞟的韩冰浑身不自在。</p>
“就是一次酒醉之后被奴婢听到的。自从那次以后，雪姐姐就当奴婢为最好的姐妹。那次蛮兵入侵，雪姐姐就是在逃难时候告诉奴婢的，说那一定是曼陀罗大人的使者。”</p>
听到这里，韩冰心中的疑问，反而增加了几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刚才魔头的追杀，和红兰的这段过往，雪姬的变化，似乎有着莫大的牵连。</p>
“那你可知道，那雪姑娘…雪姬在逃难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留下啥话？或者啥东西？”</p>
韩冰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在他想来，也许红兰忽略了什么东西，却正是女魔头需要的。可没想到，红兰听到此话却脸色一变，随后坚定的摇了摇头，一言不发。</p>
呀嘿，还跟大爷我隐瞒！</p>
韩冰刚刚想再以“曼陀罗”大人的神威吓唬吓唬红兰，却看到刚才还瑟瑟发抖的红兰姑娘，就这么笑意盈盈的跪坐在青石之上，直瞅着他不说话。</p>
坏了！露馅了！</p>
韩冰扭扭捏捏的站起身，在红兰弯弯眼睛的注视下，一脸的尴尬。</p>
哎呀呀，刚才听故事听的太入神，稍微一不留神就又回归到“地痞模式”。按照慕容瑾的话说，就是“自由可爱而又潇洒的本性”。可不管哪一样，都与红兰口中的“曼陀罗”相差甚远。别说是红兰，就是阿狗在世，也能一眼看得出他在假扮。韩冰悲哀的发现，此情此景，别说是他自己，就算是“曼陀罗大人”亲自驾到，也救不了他了。</p>
“那啥…额…看你讲得也口渴了，大爷我给你取些水来！”</p>
话一出口，韩冰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哪有这样的世外高人，给一个奴婢取水的？可话已出口，又不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p>
“谢谢大哥！”</p>
红兰抿嘴笑道。</p>
韩冰红着脸，也顾不上在意红兰对自己称呼的变化，抄起怀中的水囊，冲出院落，急急忙忙的向不远处的小溪一溜烟奔去，头也不回。</p>
这个小娘皮！要是她明着点破也就算了，大爷我是啥样的脸皮还怕这个？可这死丫头却愣是憋着不说，还一直不怀好意的冲着大爷我傻笑…真是…真是丢人啊…</p>
嘿！咱也知道丢人？咱啥时候也开始有脸皮了？韩冰转念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其实被识破也挺好，端着高人的架子也蛮累的。这红兰其实也蛮机灵，挺讨人喜欢，等会回去干脆自己就先挑明了，顺带也能聊聊天，省着一个人也无聊。</p>
打定了主意，韩冰反而释然了。想这些天来，要么是那个说话完全不正常的慕容瑾，要么是连灌口水都需要别人为他张嘴的曹云，能碰上一完全正常的“人”也着实不易啊。想着，韩冰反而有些开心，心情也变得异常轻松。</p>
他抱着怀中破旧的水囊，随手拨开随风飘摆的柳树树枝。</p>
然后，他站住了。</p>
就那么傻傻的，站住了。</p>
他的表情在瞬间凝固，好像一座冰冷的石雕。</p>
韩冰的身后，仍旧是那棵垂柳。风吹过柳树，沙沙作响。</p>
韩冰手中的水囊，砰的掉在地上，残余的几滴水珠从囊口处磕了出来，溅在地上，留下两三个小水印。</p>
在刚才的那个刹那，韩冰突然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p>
柳树的树干上，题着两句血红色的诗。</p>
是的，两句，比刚才，多了一句。</p>
“借问女婢何处去，粉装纱衣，红尘梦断，几分人憔悴。</p>
爱恨终有时，云烟过时，血如散花，犹在梦中醉。”</p>
有一个声音想从韩冰的嗓子钻出来，却又被韩冰硬生生压了回去。</p>
第一时间，他选择了回头。</p>
目光所及处，院落之中，飞扬的裙裾，青石下的血泊。</p>
血溅，风中盛开，犹如一朵妖艳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