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 2)
她不想在雨天瑟瑟发抖。
她刚关好卫生间的门,消息提示音在室内响起。
秦屹淮:【在潦河二桥等你】
潦河贯通榆城,长的没边儿,绵长雨丝落下来,平静水面上缓慢晕开一阵阵小圈。
这雨不大,只是像层层水汽般落在头发丝上、衣服上。
在这样的天气中,有些人不会撑伞,因为觉得雨汽太小,无关紧要,可多呆一会儿,一旦进屋后,就会发现这般小这般细的雨丝,不知何时,早已渗进衣服里,渗进皮肤里,渗进心里。
甚至比倾盆大雨,更加来势汹汹。
秦屹淮看着漫长的潦河,手指有韵律地敲打方向盘,车内平静安宁,周遭有车经过,而他只耐心等着她。
眼角处出现撑着透明雨伞的娇小身影,她左看右看,就是不往前看。
那么大个车,愣是看不见。
还是和以前一样。
秦屹淮刚从公司过来,没了那股子压着人的资本范气质,看见她这样,倒闲散扯个唇。
他手腕微往下移,“嘀嘀——”
那姑娘才真正往这边看,穿着鹿皮绒西装外套,还有小碎花裙,撑伞往这边小步跑过来。
她不免有些拘谨,站在伞下,上车前还要先笑着点头示意:“上午好,秦二哥。”
他略一颔首:“上午好,先上车。”
“穿了件外套,还是有点冷。”
甘棠收了伞进车,坐在副驾驶上,歇了从外边儿带进来的一身凉意,边拉安全带边这样和他抱怨稀碎琐事,嘴巴里念叨什么有助于缓解她的紧张感。
话音刚落,她腿边落上一条薄毯。
甘棠一愣,接过后道谢,松松垮垮在腿上盖着,侧头看着车上轮廓优越的男人,和他说:“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没多久。”秦屹淮随意答着,又多扫了她一眼,“今天这种天气还要穿裙子?”
“对啊,今天是个重大日子,我得有仪式感。”
她有理有据说完,怕他觉得自己上赶着,又外头瞧了他一眼,看见他千篇一律的西装,噢,今天不排排扣再松两颗了。
改休闲风了。
很不错。
他也很周全,挺有仪式感。
秦屹淮闻言没说什么,启动车子往前出发。
甘棠把窗户关上,打开补妆镜看自己妆容。
“这地儿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来着。”
眉毛眼线高光都很不错,好看得不得了。甘棠脑中这样想,没听清他声音,又转头问道:“什么?”
秦屹淮无所谓地勾了勾唇,面朝前方开车,和她回答:“没什么,挺漂亮的。”
“是吧?画了挺久的。”她今天还算开心,沉溺于自己美貌无法自拔了。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榆城潦河边,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
甘棠从小有个小习惯,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围着潦河边散步。
那时候她的手没有受伤,每天没心没肺地过,喜怒哀乐都很简单,跑来这里,只是因为第一次和陆一舟吵架闹分手。
秦屹淮刚好要从这儿路过,梁泽西走不开,让他帮忙去接自己小妹,唠叨着交代千万次:“她这人死娇气,还死矫情,小性子特别多,你可别出声催她,一催她指不定又哭了,一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一定要等到她自己想走,你才能带她走,不然后果我不负责啊。”
那时候秦屹淮二十六岁,在风雨飘摇时接管公司,软硬兼施扫平了大部分阻碍,有年轻男人的散漫,也有成熟男人的沉稳,大概正属于意气风发的时候。应该说,他很少有不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闻言十分不屑,也不怎么放心上,第一印象是,这姑娘好麻烦。
但既然答应了梁泽西,他就准备好耐心地等。
那天潦河边人不多不少,穿着橘色碎花裙,撑着伞围着潦河边不停走的人就那么一个,还蛮突出。
亮眼,这是秦屹淮的第二印象。
甘棠正伤心着,这辈子除了被许凤萍逼着练琴,还有手受伤,再没有比和陆一舟分手更让她难过的事了。
青梅竹马,志同道合,过命交情。从小到大,谁都说他们天生一对。
十八岁的甘棠事业爱情双失意,她撑着伞,从嚎啕大哭到安静漫步,慢慢消化坏心情,绕着潦河转了一圈又一圈。
微雨朦胧中,秦屹淮也就开车,在她身后慢悠悠陪着,转了一圈又一圈。
起先觉得她呆,他跟得又不远,她竟愣是没发现。后来又觉得有意思,怎么有人会这么无聊,绕着潦河走这么久。
那天行人车辆来来往往,轮胎驶过甩出小片水花。
满城湿意,杨柳拂岸,空气里都是四月春发出的讯息。
秦屹淮悠闲开着车,时不时瞧她背影,竟也打发了这么长时间。
终于,在甘棠要走的时候,他按了喇叭,车子稳稳停在她一两米处。
秦屹淮打开车窗,装出温和相,问道:“甘小姐?”
不远处的女生移开伞,惊了下,眼睫明明还有泪花,却微弯杏眼,俯腰,柔了语气礼貌问他:“请问你是……?”
车窗外的雨雾伴着凉风铺面而来,润湿在衣服上,说不清道不明地,秦屹淮敲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眼神幽邃,面上却漫不经心笑了下,温声和她回话。
榆城市民政局外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路途中间,雨越下越大,两人把车挺好,甘棠外头看向窗外,不禁嘟囔道:“天要下雨,小棠要嫁人。”
她刚要撑伞下车,外面秦屹淮已经过来了。
甘棠犹豫,要不要进他伞下。
秦屹淮却直接问:“小棠同学?”
她微抿唇,为多思考,直接下车钻进了他伞下,往上扫了眼问道:“黑伞是不是不太吉利?”
秦屹淮只有黑伞,还没想过其它:“那去路边买把红的?喜庆一点?”
“你好土。”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鼓着腮帮子小声吐槽,抓紧了他的袖子。
秦屹淮眼底涌出些浅淡笑意。
民政局门口的行人,来来往往大都成双成对,低头忙着看路匆匆忙忙,甘棠不太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于是猜测道:“撑两把伞的一定是来离婚证,撑一把伞的一定是来领结婚证。”
合理又不太合理的推测。
话音刚落地,对面同撑一把伞的男人就被女人一下推开,那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嚷嚷道:“离那么远干什么,我身上是有狐臭是吧?相个亲谁也不欠谁的,我房子车子都出了一半,你家里哪个不说我好,娶我还让你委屈了?”
甘棠以为这两人要吵起来,不好意思正大光明看热闹,小眼睛一直偷摸往那边瞧。
但下一秒,那男人立马撑伞朝女人方向靠过去,一把搂住她腰,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哪儿能呢?娶你简直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这不是怕冒犯你吗亲爱的。”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嘛。”女人秒变夹子音,小鸟依人般靠在男人身上用小粉拳捶捶他胸膛。
甘棠紧握拳,有一种被欺骗过后深深的无力感。
她移开了眼,目不转睛往前边看。
刚走两步,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你怕我吗?”秦屹淮在她耳边问道。
“什么?”没有前言,甘棠一直在关注那边,反应过后牵唇撒谎道,“不怕啊,我怎么会怕你呢。”
害怕他这个因素占比很少,更多的,则是因为还不习惯和他近距离相处罢了。
“那你离我这么远,是我有狐臭吗?”
甘棠:“……”
她看见了那男人在女人腰间上轻揉,耳尖染上粉红,不想露怯,尽力放松下来,往他那边走了两步,两个人衣服布料随着脚步摩挲。
秦屹淮没碰她,只把伞往她那边移了些:“下次记得要言行一致。”
甘棠不知为何脸却更红,松了口气,却又堵上另一口气,握紧他的衣摆乱立flag:“下次一定言行一致。”
总而言之,还是怕的。
两人并排往前走,甘棠莫名有些沮丧。
她真的,在他面前没赢过几次。
一直都在按他的脚步走。
再不做些什么,她家庭地位估计会愈发低下。
她都快能预见自己以后被他压着欺负的婚后生活了。
离民政局大厅门越来越近,甘棠逆反心理冒出头,打算用行动挽回局面。她默默数着一二三,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