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65(1 / 2)

梁尚书的脸铁青了一瞬,有些不悦地看了眼自家的这个堂弟。

这个堂弟一直待在乡下,一点也没有长进,说话还尽戳人心窝。

他甩了甩袖子:“事多做,话少说。”

“哦。”堂弟摸了摸脑袋,以为自己说了什么错误的话,惹了自家三哥不高兴。

寻常的亲戚他哪里管他们高不高兴,但是三哥不一样,他是当过大官的,还是这一家子里最出息的,他日常拿到的银子也来自三哥。

因此,他极为顺从地接过三哥的话:“是。三哥,叔母在床上呢,你要不要先去瞧瞧?”

“自然。”梁尚书对自家老母很有感情,之前因为仕途,实在不方便接老母进京,如今则不一样,他难得回来了,总要尽孝道。

“哎。”堂弟应着,连忙提过自家三哥手上的行礼:“三哥,我来拿。那些仆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眼色都没有,居然让三哥亲自拿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东西,没注意到三哥一瞬间的僵硬。

他之前可是见过的,三哥每次回来,或是叫人来看望叔母,总是提着大包小包,有一大群仆从围着绕着,帮忙将东西抬进去,安置妥当。

那样的日子,乡里的人总是羡慕他们梁家,连他的面上都倍儿有光。

梁尚书想起仆从就觉得心烦。

他被剥夺了官职,手上的俸禄也没了,日常的开销又这么大,只能裁剪些仆从过日子。

大半的仆从都被他遣散,只留一些比较亲近之人。

他勉强挽尊道:“他们都在后面搬些重物呢,我反正也没事,就帮忙搬些东西进来。”

“哎呦,三哥仁慈。”堂弟连忙赞叹:“三哥带回来的重物,一定很精贵吧?想来那些仆从是应该仔细些。三哥此次衣锦还乡,总归带了不少贵重的东西,一些零碎的东西,小弟也能帮把手。”

堂弟殷勤着,不用梁尚书说,已经为他找到了借口。

梁尚书的面色好看了些。

他一路从院子进去,来到最老的那间屋子,屋子有些老人家独有的味道,干燥的天气,木门上居然还残留着发霉的痕迹。

老人坐卧在床上,发皱的老人脸一瞧见自己的儿子,瞬间就舒展开来:“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老人已经年岁大了,又咳嗽了几声,目光混浊但高兴,她眼中有着一丝得意又慈祥的光:“终于记起我了,咳咳。”

梁尚书也很心酸,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待在京城,少有来见老母的时候,但老母念叨着他,每年,他都能够收到堂弟替老母的问候。

“是。”梁尚书难得不介意房间的味道和老母的年老,他握着自己母亲的手。

仕途失意,狼狈回乡,让他难得在老母面前脆弱了些。

“以后儿也会一直守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梁尚书越过老母的眼睛,想起了往常的日子。

那时候他还小,老父亲喝了几两黄酒就爱打人,老母总是护在他身前,拿身躯替他挡了。

事后他想为她擦药的时候,她都赶他去看书:“儿啊,你得有学问,才能救娘啊。”

梁尚书眼眶酸涩,被革职和往日的经历让他坚固的心中城墙一瞬间倒塌。

他微胖的脸上,眼角湿了,手上捏着老母的手。

“大人。”梁夫人推开门,她其实是跟着梁尚书进来的,但是她如今怀有身孕,自然各处小心,不如梁尚书大步走得快,小步小步由徐妈妈扶着,这会儿才跟到房间里。

“对了……”梁尚书一看到梁夫人,又骄傲了些。

他虽然年岁已高,但是依旧龙精虎猛,梁夫人不就怀了他的孩子?

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他把梁夫人拉到老母面前:“娘,你看,我们家马上要添丁了。您小孙子在肚子里呢!”

他的高兴没带着他娘一起高兴。

他老母坐在床上,本就浑浊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梁夫人,眼睛里没有慈祥和高兴,反而更多的是警惕和刻意的打量。

她年老的头脑中已经放不下更多的考虑,只留下一个念头:这就是一直陪着她儿子享福的儿媳,却让她一个人待在老宅里。

凭什么。

儿子合该是要孝敬她的,一朝飞黄腾达,居然让这女人给抢了去。

“咳咳。”老母又咳嗽了声,吐出一口浓痰。

堂弟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又伺候着拿出一个痰盂,递到叔母嘴边。

微黄的痰被吐到痰盂里,老人侧靠着床榻喘气,却一错眼看见了儿媳妇的眼神。

厌恶的,嫌弃的,自恃高贵的。

老人感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她养出来的儿子挣出来的体面,那女人还敢嫌弃她。

她盯着梁夫人的眼神有些紧张又提防,她握着自己儿子的手:“儿啊,娘就剩下你了,这最后的几个日子,你要照顾娘啊。”

老人握着梁尚书的手死紧,即使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依旧紧紧握着,几乎要把他掐出一道红痕来。

“这是自然。”梁尚书被掐的发疼,想把自己老母的手掰下来,但老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直死死握着掰不动。

他只好道:“以后儿子和你儿媳妇在你身边一定好好照顾你。”

他微胖的手还牵住了梁夫人:“梓虞,你说是吧?”

他娘把他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梓虞应当和他一起,孝敬他娘才是。

梁夫人勉强露出一抹笑:“是。”

她拧着眉,望着周围的摆设,这么破旧和肮脏的地方,房间里若有似无的老人气味,她没有拿帕子捂着嘴都是好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梁夫人心底才有深深的落差。

原来,她当真不是那个京城里的尚书夫人了,已经远离了京城,远离了那群手帕交,落到一群肮脏的泥腿子中间。

恐怕以后连京城流行什么款式,流行什么布料,哪家的贵女公子出嫁,她都不会再一清二楚了。

甚至,恐怕也得和那群可怜的女人一样,为柴米油盐操心。

好在徐妈妈的手给了她力气,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越过被不识货的堂弟给扔在地上的蜀锦,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布料。

徐妈妈劝道:“夫人,小心肚子。”

她知道夫人心里有落差,一路舟车劳顿从京里赶到乡下,又一路从繁华的地方赶到偏僻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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