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40(2 / 2)

飞云坞里所有人都有要做的事情,仿佛只有梁怡无所事事,她静默了会儿,同意了。

老婆婆展开针线,将一根细长的针递给梁怡:“姑娘小心。”

针线刺人,若是梁怡当真不会女红,老婆婆定不会提出这件事。

但老婆婆知道,凡是外面来的女子,可以不会武功,但一定会女红。

所有的女子,或是京都或是城郊,或是高门或是农家,没有一个不会女红。

只不过京都高门的女子学习精美灵巧的绣艺,而寒门农家的女子学习平凡普通的绣艺,补贴生计。

老婆婆见梁怡手指熟稔,动作灵活,绣样丰富,便猜她是个高门大户养在深闺里的女子。

但她没有想过,梁怡也曾靠这一手勉强生存。

院门开着,两人坐在硬实木椅上,老婆婆就靠着梁怡。

她近日与梁怡熟悉了不少,也就少了当初的生疏。

绣花的时候,最适合闲谈。

老婆婆也会女红,而且技巧不俗。

她当初来到这之前,也被培养过,来到这里之后,因为不会武艺,只好绣绣花打发打发时间,久而久之,那技巧倒是越发熟练了。

她手指穿针引线,很快就绣出一朵花儿来,那花娇艳欲滴,针脚细密,显而易见的经验丰富。

她继续绣着,眼睛却瞥向梁怡,状似不经意道:“姑娘是予白公子亲自救回来的?”

梁怡正绣一片叶子,闻言指尖一颤,差点扎到手,她垂下眼:“是。”

老婆婆便感慨道:“予白公子是坞里武艺最为高强之人,几乎没有人能打败他。”

她看了眼垂眸思索的梁怡,与她讲了一个故事:“当初,予白公子入飞云坞的时候,极为瘦弱,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

她叹口气,手上绣出一朵白云来。

她道:“那个时候,最让人看好的,是一位身高体壮的男孩……他们也就十几岁的年年纪,却已经有了仰慕和歧视。”

那年予白来的时候,偌大的飞云坞,一大群与他一样年纪的少年,他在里面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黯然无光。

那个时候,更受人喜爱与看重的,是小小年纪就已经能举起一大块石头的男孩,叫铁歧。

铁歧肌肉壮实,他力气大,小小年纪就学过基础的武艺。

而予白,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予白罢了。

予白没有武艺基础,而铁歧不仅一身基础的武艺,而且一身蛮力,力大如牛。

这是上天赏的饭,是铁歧的天赋。

而那个年纪的少年,更喜欢拉帮结派。

铁歧自然而然成为了一大帮小子的领头羊,而予白格格不入,既不讨好他们,也不参与他们。

他只是每天靠着学来的技法,挥舞他得到的那把平平无奇的剑。

偶尔他早起时的动静会引来旁人不满,偶尔有人暗地里说他惯会装样子,还有人会用完当日的热水,只给晚回的予白一桶冷水。

而与之对应,铁歧每次出门或者练剑,总是有一群人前呼后拥,日日称赞。

铁歧自然风光,但也没有懈怠,哪怕上天给了他天赋,他也勤勉,没有恃天赋而骄。

这样的条件,这样的基础……

仿佛早就注定结局。

刚开始,予白的确瘦弱,力所不敌,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但飞云坞坞主的女儿,却十分看好他,还时常给他鼓励。

他日日早出晚归,对自己要求极高,明明是没有对练的日子,却也往往将自己弄出一身伤。

就连坞主也摸着胡子,可惜道:“这当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可惜了……”

练武极为讲究根骨,上天赏的饭,能抵你一辈子的努力。

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瘦弱而毫无根基的予白,居然在三个月之后,一战成名。

入坞三个月,一次常规的比试,所有人都押定了宝,第一一定是铁歧。

直言者信誓旦旦,对铁歧比对自己还信任。

可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被万众瞩目的铁歧,居然被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压着,剑抵在脖子上。

全场皆惊。

就连坞主也从观战的椅子上起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老婆婆顿了下,手上绣完最后一丝白云。

她说:“此后,所有人都说,予白公子天之骄子,天赋超群。”

而且,再也无人反驳。

仿佛所有的不如,都是因为天赋。

他们看不到他的努力,便枉自否认他的努力。

老婆婆绣完了白云,改而绣太阳,日头高艳,热意融人。

老婆婆看了眼高悬的太阳,为自己的绣样绣了个轮廓:“天之骄子啊……”

就连所有他格格不入的地方,他们都理所当然给他找到了借口。

天骄天骄,本就不屑与他们为伍。

天之骄子,就是要与常人不同。

流言蜚语还在猛涨,只不过变换了个方向。

老婆婆取了金线,为日描金边:“在后来一次的比试上,对手很强,是慕名加入飞云坞之人,他很厉害。”

为了这场势均力敌的比斗,予白日日勤勉,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

“有一次,小姐看到他睡在了竹林边,手上全是练出来的老茧。”

老婆婆在飞云坞生活了很久,对坞内大小事都十分清楚。

她说:“他醒之后,又拒绝了小姐的照顾,又开始逼着自己练。”

那场势均力敌的比试,最终以他居高临下砍断了对方一根手指结束。

梁怡在绣花的边缘,听到他砍断对方的手指,心中忽而惊颤了下。

说了这么久,老婆婆终于收回金线,正视梁怡:“所以,小姐与予白公子相互扶持,又相互爱慕,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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