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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语兮睡不着, 一闭上眼便仿佛看见那个男人立在阶前衣袂飞扬的模样，记忆中寡淡的长相, 却如脱胎换骨, 艳丽到让人不能逼视。

但他分明仍是那个模样。

变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的心境？孟语兮还记得那夜她从姑余夜归时看见的男人，一个人, 立在冰川之巅，眉目淡得仿佛融入大雪。

孟语兮本应该极其厌恶他的，却在那一个瞬间被男人目中的懵懂和慌乱击中心底里柔软的一处。在她的记忆中, 沈凤楼此人阴险又狠毒，像一条阴冷的蛇, 潜于暗处，趁人不备便要兴风作浪。

她鬼使神差避在山石之后。生来, 她看着那个男人慢慢蹲下来，缩在雪地里, 脊背不住耸动，却没有声音，像一个安静的影子戏。

孟语兮本想上前, 然而日前翻脸，此时过去未免有失鬼洞身份, 仍旧躲着。终于男人精疲力竭摔在雪地里，又很快被风雪覆盖。

她终于上前, 捋开男人面上雪花, 看着他冷玉雕铸一样的面容。男人乌黑的眼睫像是冰雪中一缕淡墨, 抖一下, 便晕染开, 他用淡墨一样恍惚的眼神凝视她, “别走。”

“我不走。”

“我不走。”

孟语兮仰面躺在枕上，说出了那天夜里一模一样的话。她一时失笑，涂着丹蔻的鲜艳的指尖搭在自己唇上，重复，“我不走。”

帐外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孟主今夜怎的孤身一人？”

孟语兮思绪回笼。床帐被人从外掀开，男人拢着一身鲜红的中单，腻上来，“不如我伺候孟主？”

孟语兮握起男人下颔，上下看一时，“以后来见我，不要上妆。”

男人一滞。

“你上了妆就显脏。”孟语兮又道，“也不要穿红，你不适合。”

男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孟语兮摇头，“还有——不等召唤，不要擅来。”五指一掀，将他掷往一边，“出去。”

男人被她一手扔出数丈，一声不敢吭，手足并用爬走。孟语兮更无睡意，索性披衣起来，在夜半风雪中漫步，等她明白自己走到什么地方时，忍不住摇头——千雪堂。

她转身回去，走两步又停住，回头——不对，这一个月谢北仞跟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一样寸步不离守着千雪堂，不让一个人入院门一步。今天他怎么不见？

孟语兮心下生疑，便使出踏雪无痕的功夫，屏息提气往里去，刚刚入门，便听一声尖而利的叫声，“啊——”很快又低下去，变成细微的啜泣。

孟语兮过了很久才分辨那是沈凤楼的声音。她从未有一日敢去想，那个冰冷沉默的男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孟语兮只觉呼吸都乱了，冲动不能遏制，极轻地走到窗格之下，沾湿一点窗纸。

室内无灯，清冷的月色透窗入内，铺陈一地。男人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