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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个副本里有效果,那就够了。

肉眼看不见的绵密阴气,如湿冷潮水一拥而上,又在接触到众人身体的那一瞬间,被层层亮起的紫色雷光凶猛驱散。

若有似无的虚浮惨叫声此起彼伏,而与此同时,殷臣抬起刀尖瞄准远方,稍稍一用力,将其投掷而出。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皮开肉绽的闷响。

被直接贯穿心脏的猛虎瘫倒在地,发出地动山摇的愤怒大吼。

“山君和伥鬼?真是经典搭配,”宁燃抬起手,观察着身上连绵不绝的紫雷光芒,“看符箓反应那么激烈,附近应该有很多伥鬼,它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而宋葬脸色微白,颤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所有被扔进苍木山的女人,在饿死以后……都变成了山君的伥鬼?”

“你说得对,很有道理。”宁燃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他们用肉眼都看不见伥鬼的踪迹,但毋庸置疑的是,数量绝对不少。

因为临朝初期,曾经遭遇过史无前例的严重饥荒,在两任皇帝在位期间,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十年。

这不是什么副本秘密,而是临朝人人皆知的事实。

频繁而难以预知的气象灾害,过度饥饿的猛兽飞禽,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人类,都是层层叠加的沉重打击。

灾难最严重时,苍木山附近有足足五六个村子的情况无比惨烈,寸草不生。

埋有草根的泥土被全部挖空,大量树皮被砍下煮粥充饥,妻子儿子被交换烹煮,老人被弃于深山之上……可最终还是全都饿死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后来气候恢复稳定,资源也被幸存者们重新分配。

苟延残喘活下来的农民,得以拥有更多田地,更多房屋,更多利益。再加上官府补贴,免除徭役赋税,苍木山下的村落才恢复生机,逐渐发展得兴兴向荣。

但是谁也没有脸面,再次提起繁茂生长的苍木山。

幸运存活下来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曾将自己家里的“累赘”背上苍木山,残忍抛弃。

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庞大数字,彻底腐烂后深埋于地底的尸体们,也是山林迅速恢复的最佳化肥与养料。

如今看来,这些“累赘”不仅养肥了苍木山的花草树木,也养肥了……一只格外强大的老虎山君。

宋葬不由思考,若他是被束缚在山林里的孤魂野鬼,无人供奉,后代断绝,即将面临永恒失去自由的悲惨结局,那么他会怎么做?

——毋庸置疑,他绝对愿意成为老虎身边的伥鬼。

至少伥鬼可以变强,可以为虎作伥,甚至还有可能追随着山君离开苍木山,四处闯荡看遍天下,寻找更为肥沃美好的栖息之地。

但唯一的问题是,它们必须听从山君的命令,无条件攻击山君的一切敌人。

“别担心,它们也许还有神智。”

殷臣捏捏宋葬惨白的脸,突然掀起自己昂贵低调的蛟丝罗裙,从大腿内侧摸了一把小刀出来。

裙子之下还有白色里衣打底,但宋葬依然吓得瞪圆眼睛。随后殷臣拎起匕首,在左手掌心随意划了一道,将洇出的鲜血尽数涂抹在双眸之中。

“……殷臣,你干什么?”

“我也能看见鬼。”

殷臣勾起唇,眨了眨血红的凤眸,漆黑睫尾沾染了些妖冶的红。

“你好,请问何林氏的头骨,在狼窟里吗?”他看向虚空,语气居然还算礼貌。

宋葬抿着唇凑近几步,轻轻去摸殷臣掌心的伤口,温热柔软的血肉贴在指尖摩挲,殷臣不轻不重地“嘶”一声,却没有阻止。

于是他明目张胆偷了殷臣的血,照猫画虎将血液涂在眼睛里。下一瞬间,氤氲血红的视野里亮起阵阵阴沉冷光。

有鬼的世界,视觉观感无比震撼。

密密麻麻的鬼魂几乎堆满苍木山,半透明的身躯层叠交错,将明媚阳光折射为诡异而不详的阴翳灰雾。

绝大多数都是女鬼,而且形象格外憔悴苍老,维持着临死前的狼狈状态。有的拄拐杖,有的严重驼背,有的被打断了腿,只能跪着用溃烂的膝盖挪动……但行动速度比四肢健全的活人还要迅猛。

它们在半死不活的山君身边无措盘旋着,在殷臣头顶恐惧叫嚣着,眼神迷离地飘荡在空中,甚至还有抱起手臂看好戏的。

而殷臣找上的那位伥鬼,是一位颇为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她穿着朴素的荆钗布裙,死因是自行用竹枝割喉,所以变成鬼以后的模样……竟然还算体面。

宋葬仔细一看,发现她那浓密灰白的眉毛,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还与田月香的模样有三分相似。

这,这不会是他娘好几代之前的长辈吧?!

怪不得殷臣莫名其妙变得礼貌了起来。

老奶奶背着手,露出笑眯眯的和煦笑容。她目光先是停留在宋葬身上,短暂地顿了顿,随后才温声对殷臣道:“这位姑娘,你是在找何送君的媳妇,林凤娘?”

殷臣愣了下,险些忘记自己还在男扮女装。他轻咳一声:“没错,是她。”

老奶奶看他的眼神似乎愈发慈祥,笑吟吟地说:“她的脑袋就在狼窝里,被母狼叼去给孩子磨牙了。”

所以殷臣的判断很正确。

宋葬回头看向洞穴深处:“宁焰,你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找到了,我上来了!”

狼窟里传来宁焰的回应,他先向上扔了五只毛绒绒的狼崽,然后亲自抱着几块婴儿尸骨与林凤娘的头骨爬了上来。

宋葬有些惊讶,他许久没见过保存如此完整的陈年头骨。

在苍木山里饱经日晒雨淋后,表层居然仅有一层轻微的黄色腐蚀,被不知多少飞禽猛兽叼走啃咬,却只能留下些许淡淡的印记。

牙关紧锁着,绝大多数牙齿都很饱满整齐,说明她年轻时的生活,其实颇为优渥。

可惜年老后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嘴巴里有东西,我刚刚掰了半天也打不开,还被虎牙刮了一道,痛死。”宁焰苦着脸展示自己泛红的手,蹭在宁燃身边求安慰。

殷臣闻言拿起头骨,晃了晃,果然听到颅骨里有一阵沉闷碰撞的动静。

“砰——”

巨响传来,他一拳打碎头骨后脑,伸手进去摸索两下,掏出一只红木盒子。

宁焰顿时哑了声音,默默蹲在一旁怀疑人生。

盒子里有一枚纯金令牌,中间由长条形的羊脂玉作为隔断,可以轻易掰开,再轻易合二为一。

令牌边缘的纹路繁复精细,一只活灵活现的苍鹰横亘于鎏金表面,被颅骨保护得无比完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殷臣打量片刻,随意塞进宋葬手里,说:“这是镇北军的虎符。”

“……镇北军是什么军?”

宁燃正在安抚两匹惊慌的黑马,以及怀疑人生的哥哥。他生无可恋地摸着马头,给宋葬解释:“临朝战力最强的一支重甲骑兵,可以轻轻松松横扫匈奴。

“饥荒时期,有胡人趁机突袭边境,当年的镇国公临危受命,率领镇北军取得大胜。他的后代继承了将军头衔,至今仍带领军队在边关驻扎。”

这英雄事迹听起来真是荡气回肠,但问题在于……

按理来说,虎符通常会被分成两块,分别保存于皇帝与统领之手。当皇帝需要调动军队,便会派遣差使带着圣旨与半块虎符,千里迢迢地交给统领。唯有虎符合二为一,手持虎符之人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兵作战。

而镇北军的完整虎符,居然全都被藏进了苍木山里,锁在一名被儿子抛弃的妇人头骨之内。

宋葬看着手中格外精美的镶玉金块,若有所思:“镇国公的后代没有虎符,饥荒过后的几任皇帝,也没有虎符……其实他们都没有任何指挥镇北军的权限,对吧?”

“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宁燃了然,“怪不得镇北将军一直躲在边关,几十年过去了都不愿意回来。他肯定怕皇帝找他要虎符,也怕皇帝趁机借口杀了他,打压镇国公的势力。”

“你怎么了解这么多内情?”宋葬疑惑。

宁焰抬起头:“角色背景介绍啊。我家老爹在偷偷与几个皇子勾搭,想提供金钱资源,参与夺嫡争斗。他没法科举当不了官,就想日后赚个从龙之功。”

好好好,原来大家都在玩权谋,就他一个人在村里搞农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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