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漫山红叶，回归太玄90（1 / 2）
终南山脉，翠华山，太玄道场。
赵集一脸恭敬的站在楚沉面前。
“那些书怎么样了？”
楚沉淡然问道。
“回禀国师，一共五十万本各类书籍，全都按照国师吩咐，散于天下各州县。
此外九百余本珍藏，已送入甘露殿中，只有陛下可以翻看。”
“人皇没有说什么吗？”楚沉笑着问道。
“陛下翻看了几本散于大唐的各类书籍，让我们按照国师大人的吩咐做好，别的便没有任何指示。”
“人皇是个明白人啊……”
楚沉笑着叹息。
对方这么大度，反而搞得自己这事做得有点不厚道。
想起那些书，楚沉眼中浮现怀念的神色。
那都是曾经自己无聊的时候，在网上搜集的的各种穿越者必备指南，以及前世的一些基础数理知识。
可惜，穿越倒是穿越了，但穿到了强者为尊、毁天灭地的太玄界，如今随着这些书籍的散去，曾经的种种执念也逐渐释然。
楚沉看着眼前的赵集，笑道：“你也跟了我三四年，鞍前马后，不曾懈怠，这瓶丹药你且拿去吧。
一瓶十二粒，易筋洗髓、开灵启智，给刚出生的孩子服用最佳。省着点用，能保你家族数百年不衰。”
赵集恭敬地接下瓷瓶，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退去吧，连同所有人一并带走，今后不需要你们服侍了！”
楚沉淡漠道。
“遵命！”
赵集浑身一震，毕恭毕敬磕了数个响头，沉默着转身离开。
……
翠华山上，一阵冷风袭来，吹落漫天红叶，为道场铺上一层红妆。
一片红叶向道场中央的祭台徐徐飘落，尚未落到尽头，就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抓住。
海东来咳嗽两声，将红叶拿至眼前细细观看，忽而抓住石桌上一尺高的酒壶，也不倒进杯中，直接张口就灌。
谁知酒一入口，就一股从未有过的辛辣直冲天灵，呛得海东来连连咳嗽，整张脸通红一片，额前冒汗。
不过最初的刺激过后，便感受到浓浓的醇香回味而来，接着便是一股热流在全身乱窜，就连早已冰冷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温度。
“你这什么破酒，怎么这么冲！”
“美酒需要细品，我这仙酿被你这么牛饮真是暴殄天物！不过……”
楚沉也举起酒壶，学着海东来的姿势一口灌下：“……或许这英雄血就该如此，方能得到其中真味。”
“英雄血吗？此名倒也应景！”海东来再喝一口，豪气道：“英雄无泪，唯有一腔热血！”
“说来奇怪，以往你每次见面都要讽刺我一番，光是戒酒戒色我就听了许多遍，可态度这么好倒是头一次，我差点以为你是转了性！”
“我以前让你戒酒，是因为你还有得救。”
楚沉低头看向桌面，语气低落道：“如今你要死了，自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呵，你这样子，让不知道的人来猜，绝对会把你当成要死的那个！”
海东来举起桌上的美酒，美美喝上一口，冷冷骂道：“真是无趣！我要死了，自己都不伤心，你伤心个什么东西。
你要是老子的儿子，哭两声也算尽孝。可你们道家不是修绝圣弃智，少私寡欲的路子么？
南华真人妻子离世，鼓盆而歌，人人都说你是天上的仙人降世，神通广大，怎的还不如一个真人？”
楚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那什么仙人降世、神通法力无非是变戏法跳大神，骗骗唐皇，好换点俗世财物讨个生活。
若是连自己都信了，被你一拳打死，怕是连阎王爷都不会为我伸冤？”
“亏我还指望你能施展什么仙法救我一命，到头来，原来你真的只是个耍把戏的骗子，真是让我好生失望！”
海东来张口啐道。
“神通妙法没有，为你写一道灵符，保你来世无病无灾、一生美满还是能做到的。”
“真的？”
海东来闻言眼中一亮。
“当然是假的！”
楚沉举起酒壶和海东来一碰，轻声说道：“这世上，从古到今，从没有什么长生不老，人身之极限也不过寿百二有余。
世人皆传彭祖寿八百，纯粹是小说家的杜撰。”
“也没有什么神通法术，人身力量与技巧的极限，海兄自己照镜子就知道了。
再往上，大约是楚霸王项羽、卫怀王李玄霸这种天赋异禀之人，千年难出一个，但也只是配合兵器坐骑铠甲力敌数百人。
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受伤了会流血，被杀就会死，和你我并无本质不同。
至于神通法术，不过是事先准备好的戏法物品、安排在众人里的内间、意志不坚之人的自我幻想，再辅以天象、地理、术数、百工、炼丹、玄学话术等学问，糅合在一起，形成一出好看的戏剧罢了！”
楚沉双眼微沉，一字一字重重说道：“更没有什么轮回转世！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是死了，永远的消失了。”
“所谓的轮回转世，今生积德行善受苦受难、来世得享福报的说法，不过是佛家杜撰出来，欺骗愚昧百姓甘心牛马的说辞。
若无愚人供奉，哪来的庙宇金身，道观无为？”
楚沉幽幽一叹:“埋在土里变成骸骨，一把火烧掉唯余灰烬。
仅此而已。
止此而已。”
“哈哈，你这一番话要是传出去，整个天下都要震动。
那些信奉你如神明的百姓，怎能想到自己的神明都不信这些东西。”
海东来失笑道。
“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楚沉叹道：“人只愿相信自己愿意信的东西。
我的存在，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相信的理由。”
“说到底，人们信的不是我，是他们心中的我。
千百年后，我或许也会如太上、南华等人一般，被后人供奉为道教祖师之一，那时谁又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呢？又有谁会在乎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所谓我，是名我，而非实我。”
“修行，不过是修一颗不被俗世所染的道心。世间一切种种，到得最后，陪自己的也只有这一身臭皮囊而已。
生无所来，死亦无所往，既然如此，又何必在生死之间背负那么多重量呢？
这才是道家修行的真意！
若是看不透这一层道理，那修行再久也与朽木腐草无异。”
“啪！”
“说得好！”海东来借着酒劲狠狠一拍桌子：“我原先一直把你看做一个医术还行的骗子，如今听了这一席话，倒是第一次觉得你是一位有道行的真修！”
“我骗人的是神通，医术上可从未骗过人。”
楚沉目视一身血色红衣的海东来说道：“后世之人且不必说，但我之医术，纵观古今，可称一句前无古人。
若无我的丹药，像你前几年那样透支身体，坟头草早都数尺高了。”
“既然如此，你还伤心个什么？”
海东来喝问道。
楚沉回忆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从最开始离世索居，打定主意只当一个过客，到入世参与种种事端，再到最后越陷越深，试图改变一切获得一个完美的结局。
自己是不是已经偏离了自己的初心？
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唐皇在自己的帮助下展现出真正的中兴之主气象？
是看到海东来身患绝症，却轰轰烈烈无比灿烂地活着？
是游侠夏云仙千金一诺万里赴死？
是灵儿身上那种为了理想不惧牺牲的光辉？
还是贪财狡诈的夜莎罗，却能为了爱情舍生忘死的付出？
亦或者仅仅只是沉迷于兰玛珊蒂的玉足？
楚沉浑身一个激灵，狠狠摇头，不敢再深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