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双抢”（1 / 1）

天气进入一年当中最高潮的时候，毒辣火热，人们安静地坐在电风扇底下发着呆，尽量减少活动躲避炎热；或者不停地抱怨调侃自嘲以宣泄炎热带来的困扰。

巴娃跟在妈妈后面，头戴着崭新的草帽，那是爸爸特意为巴娃新买的。天气火热，但是青山绿水碧稻田，满眼的深深浅浅的绿却给巴娃幼儿的心灵带来清爽与舒适，那是美学教育的启蒙。

整个暑假，为了躲避高温，巴娃要很早起床，眼睛还没有睁开就被爸爸带着下田拔秧，一田的热水，因为一夜的风露，早晨卷起裤腿光着脚丫一伸进去是真叫一个凉爽，瞌睡虫瞬间飞走；忙忙碌碌一个早晨，太阳出来了天也渐渐热了，汗水便开始爬满额头和脸颊，待到妈妈喊回家吃饭已经早上八九点钟，工作差不多五个小时了；匆忙吃完早饭（饭食却是妈妈早起认真做的，干活累饭菜总是很好吃），就得出门，趁天还凉。

“双抢”这个概念可能以后越来越不为人所知了，却是巴娃童年和少年时代暑假里必修的一堂课，或许一直没有考试合格，但是刻骨铭心，是巴娃一生的财富。

抢收抢种，都要赶在这一年里最热的日子进行，这时候的早稻因为强烈日光的照射成熟很快，羞赧着脸儿、低着沉甸甸的脑袋就等着大家把它们快收回家呢；晚季稻的秧苗也绿油油一片，挺着小脖子簇拥在苗床上，急待在最热乎的季节上岗扎稳脚跟。大家仿佛听得懂它们心声似的都卯足了劲儿地帮它们各就各位，粮入仓，苗进田，除了真得很热，田野里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

这时候呆在家里吹着风扇的除了不能动的老人就是还很幼小的孩子，若真有其他人也这样就该被千夫指了。巴娃不懂得这些，总在热得难受时质问父母：为什么不是在春天和秋天搞“双抢”？爸爸妈妈也没心情解释那么多。巴娃就只能迫于压力跟着父母屁股后面干活。

所有人都在默默努力，跟天争时间、跟头顶毒辣辣的太阳争水分（做好的田一定要在水分晒干之前将从苗床上拔出的秧插进水田的泥里，要够它站稳，成活），等到所有秧苗都挺过断根之苦，脱水之险，重又直立立地站在水田时，巴娃幼小的心灵是感受得到一份说不出的喜悦的，她好喜欢看它们整整齐齐一棵一棵站在水灵灵的田里的模样，虽然前途多难，依然喜人。

待到稻谷成熟时，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而求学过程中的巴娃肯定是不能参与收割的。一年一年皆是如此，是循环往复，也是一往无前，这片土地养育了巴娃，巴娃也在这片土地上流下了该流的汗水。

多少年后，纵使巴娃及家人甚至绝大多数乡亲都已不再经历如火的炼狱，但是每每归家，看着这片土地，都会让巴娃想起年少的暑假时光：那毒辣的太阳，滚烫的田水，那扰人的蚊蝇，那吸血的蚂蝗，也还有那暖风徐来的夏夜，满天的繁星，闪烁的流萤，怡人的清晨……无论昔日流过的汗，还是今日眼里的泪，都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无论严寒酷暑，回到这里，心，就是安静的。

这一幅山水图，是她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归处，那里山清水秀，那里鱼米有情，那里草木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