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风轻尘19(2 / 2)

风无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旋即消失不见,他举起酒杯说道:“师兄,你处理庄内事务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师弟说哪里话,现在庄上虽不比从前繁盛,但江湖素来平静,没有以往的打打杀杀,兄弟们都能过上安逸的生活,我也不用操劳,谈不上辛苦。”风无痕也举起酒杯说道。

风无惊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无惊拿起酒壶给风无痕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开口说:“师弟想请教一下师兄,现如今朝廷与武林的关系微妙,师兄将作何打算?如果朝廷要剿灭武林势力,师兄是否甘愿束手就擒?”

风无痕回答说:“素闻朝廷有收编武林人士之意,若是朝廷有意清剿武林势力,我们自当归顺朝廷。不过近些年也只是传闻,不曾见朝廷有什么实际举措,所以师弟不必为此事担忧。且西陵鲜卑一族早先正是凭借武林势力才得以入主中原,一统天下,想必他们也不会背信弃义,行镇压之举,若他们真要清剿武林,武林侠义之士众多,团结起来也是可以与之抗衡的。”

风无惊没有接话,嘴角微微上扬,但却不见笑意。风轻尘看风无惊这般模样,感觉有点奇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风无惊又突然开口问道:“师兄,我们风息山庄,历代庄主掌门无人成婚生子,你为何忤逆掌教?”

听到这话,风无痕和风轻尘同时愣住了。

风息山庄的弟子们,都是一些在江湖中流浪的孤儿,风息山庄最初便是为收留这些孤儿而建立的,历任庄主也是从这些孤儿中选拔出来的。

风无痕还以为风无惊只是对此有疑问,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本庄从未禁止过弟子婚配,庄主也是,只是庄主大多都会选择修炼擎风掌,而擎风掌需以童男之身修炼,所以历任庄主都不曾婚配。只是,师父看中尘儿天资,又因你沉迷闭关修炼,甚少管理庄中事务,才将庄主之位传给我……”

“啪”的一声,风无惊面无表情,手中的酒杯却被他捏碎,细密的血珠在他指缝中渗透出来。

他语气平平,言语中却透出一丝狠戾:“别再解释,你违背掌教门规,与山野女子苟合,败坏山庄风气。”

风无痕一时语塞,不知道师弟这是演的哪出戏,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风轻尘已经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指着风无惊的脸大骂道:“癫货,不许侮辱我母亲!”

风无惊瞬间暴起,臂力凝聚,手腕陡然绷直,一招擎风掌劈向风轻尘,嘴中吐出两个字:“孽障。”

风无痕来不及说些什么,他本能起身运力,一掌挑开了风无惊的擎风掌,风无惊顺势掀翻桌子,推至父子二人面前,父子二人向后退几步站定后,风无痕将风轻尘挡在身后,一掌劈碎桌子。

风无痕面色有些涨红,目光透出一股愤怒,他觉得体内有些许不适,暗暗后悔自己贪嘴吃了酒,但他还是强撑着身体,斥责道:“师弟,你疯了!敢对尘儿下如此毒手,他可是你的侄儿!”

风无惊冷笑道:“什么侄儿?我来到这世上,便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这孽障与我何干?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你也不应该坐在庄主之位上。”

风轻尘被风无惊这莫名其妙的恨意搞得摸不着头脑。

风无痕此刻头脑愈发清晰,他体内忽冷忽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令他全身静脉莫名亢奋,又有些许狂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中毒了。

那道鱼脍怕是被下了药了,原来师弟这般歹毒,难怪师父临终前,执意将庄主之位传给我,风无痕心中暗想。

今夜怕是凶多吉少。

风无痕果断扯断佩在腰间的庄主玉牌扔给身后的风轻尘,喝道:“尘儿,快走。”

风无惊见状,一跃而起飞至风轻尘面前顺势就要抢夺庄主玉牌。风轻尘一个后空翻躲过风无惊,紧接着一记劈腿旋身侧踢踹向风无惊。

风无惊腾空转体躲开风轻尘的招式,接单穿掌前探,朝着风轻尘面门直击而去。风轻尘侧身闪避,又以转身顺势前撩脚,几乎要踢中风无惊。

但风无惊竟然以双掌格挡,稳稳挡住了风轻尘这一脚。这一瞬间,风轻尘被风无惊的内力震撼到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又一记擎风掌已经向他劈来了。

眼见就要来不及躲闪,风轻尘心里暗骂道:“该死。”却转瞬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定睛一看,父亲风无痕已经一手握住风无惊的左手,擒腕夹臂,顺势肘击风无惊,替风轻尘挡下了这一记杀招。

怒火中烧的风无惊抽手下腰躲避,又转身站定,并提起右掌蓄力,一掌击中了风无痕左肩。

风无痕连连后退,被风无惊狠厉的掌风逼退到墙边,风轻尘一把扶住了他。窗外大雨倾盆,声音哗然掩盖了屋内的打斗。

风无痕捂着肩膀剧烈咳嗽起来,风轻尘看到父亲耳朵流出了鲜血,他心疼得大喊:“父亲!”

风无痕喘着粗气,表情十分痛苦,声音顿时虚弱下来:“快走!逃出去!”

风轻尘却怒目圆睁,狠狠盯着风无惊,大喊道:“不,我不走,我要杀了他!”

风无痕急了,声嘶力竭地喊道:“愚蠢!还不快走!”这一声怒吼吓到风轻尘,他的愤怒转而变成了委屈,眼泪倏的流了下来:“父亲,我怎么能舍下你一个人!”

风无惊又是一丝冷笑:“你们都走不了。师兄,你已经中了叶连散,内力消散,不是我的对手。把玉牌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风轻尘咬牙切齿怒视着风无惊,风无痕则用尽力气,一掌破窗,将风轻尘从窗边推了出去。

风轻尘落地一个滚翻顺势起身,围在窗外的弟子们就杀了过来,风轻尘不得不与他们纠打在一起。

虽然风轻尘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加上雨中纠缠太久,风轻尘体力渐渐不支,就在这时,他透过破窗恰好瞥见风无惊一掌击中父亲,那是致命一击,父亲断无生还可能。

风轻尘内心迸发出的恨与愤怒仿佛要崩裂天地,他很想冲进去杀了风无惊,但理智告诉他,如果他冲进去,就只能是送死,想到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有愚蠢二字,他强忍着愤怒与悲痛,边打边退,伺机逃走。

但愤怒的情绪,仍然在掌间流露出来。在看到父亲被击杀之前,他的每一招都对庄内弟子手下留情,但在此之后,他掌掌狠辣,只几招之内就击杀了三四个弟子。

众人见他突下杀招,反而不敢向前,让风轻尘得一喘息之机,他一跃而起,踏着无痕步消失在雨夜中。

屋内,风无惊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风无痕,他眼中的恨意不减分毫。

风无痕五脏六腑皆碎,他强撑着身体,提起最后一口气问道:“为什么,你要如此恨我?”

风无惊蹲下身来对视着风无痕猩红的双眼,轻蔑地说道:“我才不会恨你,我这是为师父清理门户。我们风息山庄的人,从来无父无母,师父便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你不承师意守护师门,还与山野女子苟合,生下孽障,你不配做庄主,这庄主之位应该由我来坐。”

风无痕再也无力支撑,他重重倒在地上,凝望着天花板,他脑海里闪过尘儿玩闹的样子,闪过尘儿母亲笑意盈盈的面庞,闪过师父凝重的叮嘱……

师父说的没错,风无惊野心很大,又行事偏激,如果让他来执掌风息山庄,可能会带着山庄走上不归路。

可是自己现在已经无力阻止。

风无痕无奈地闭上眼睛,渐渐停止了呼吸。

风无惊抬手试了试风无痕的鼻息,在发现他没有任何呼吸之时,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真的有那么恨他吗?小时候他们一起练武,一起调皮捣蛋,长大后师兄还传授自己无痕步,视自己无私亲兄弟,让自己做风息山庄二庄主,在此之前,山庄内从未有设立二庄主的先例。

但自己筹划已久,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都在等这一刻,夺回属于自己的庄主之位。风无惊长舒一口气,虽然心口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但他尽量让自己感觉轻松舒爽,眼底里一缕悲伤只是一晃而过,旋即消失不见,幽暗深邃的眼眸里只剩冷漠。

我才不要后悔,更不能悲伤,是他抢了师父对我的关爱,是他抢走了我的庄主之位,我隐忍了这么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风无惊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试图抹掉那仅有的伤感。

他站起身喊道:“来人。”

“把庄主抬下去厚葬,另外昭告武林,庄主风无痕病逝,由二庄主风无惊接任庄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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