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京途中(1 / 2)

崇明三十年,七耀国,云城城郊西村。

“我说三小姐啊,您就听老奴的,乖乖把门打开,好让我们接您回去!听到了吗?可别做些有损颜面的事让我们为难啊!”

老妇用力拍打着木门,哪知门闩太紧,她就算是叫上随从一起撞门也不能撞开。

“温婆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小姐不愿意出来,您怎么还逼迫上了?莫非是要欺主?!”白露气愤的拦住那姓温那老妇人,一下抓住她丰腴的胳膊将其扯到一边去。骂道:“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如今看到老爷晋升刑部尚书就要回京,从郡守一跃千丈,这才开巴结?

之前老爷走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对我们小姐好点,谁知老夫人根本瞧不上我们小姐,更瞧不上我们老爷,这才送到庄子里来受苦,小姐天天吃不好睡不好,你们还不给请医士,小姐差点发烧病死,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白露看到这个老妇人就来气,当时她就是负责给崔雪容送吃送喝的,结果本就没多少的吃食硬生生的被她给扣下了,到小姐这里的根本不够饱腹,说到底还是她主子的想法,想熬死小姐,然后让老爷回来无计可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还好,老爷吉人有天相,升官回京了。

“我说白露,你怎么能这样说?谁知道当时老爷远走江南,如今还能回来?官还比之前大得多?我们娘子要是知道这些,还能对三小姐不好?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何况崔府那么多的儿女,偏偏你们三小姐是个不中用的,才女才女她排不上号,美名美名没她份,我们娘子难道要留着她吃白饭吗?!”温婆子一股脑的将这些事全说了出来,只是为了证明崔雪容有多没用。

而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自然是因为崔雪容的父亲有点懦弱怕母,再大的委屈只要到了他母亲那里,他都能给咽下去。

“你倒是有理!当时在崔府,是谁不给我们小姐请女师的?仗着他们二房有儿子当官,在老夫人面前颠三倒四,说我们小姐的不是,挑拨离间,你以为逼走了大房唯一的小姐就可以牵制老爷了?

我告诉你,老爷现在是刑部尚书,二公子是谏议院大臣,可比大公子官高不少,恐怕这日后仰人鼻息的该换人了吧?”

崔家共两房,大房崔译是崔雪容的生父,曾经的江南郡守,一开始碌碌无为,后来办事能力逐渐增强,为官清廉、能辨善恶这等好词都能用在他身上,几年后便被皇帝提拔为刑部尚书,正在进京途中。

而二公子是崔译的嫡子,在江南颇有名气,年纪轻轻就是是今科榜眼,因颇有贤名被提拔为谏议院谏臣,官居六品。

温婆子没话可说,因为事实确实是如此,本来以为崔译会一去不回,留下他那女儿就是个吃白食的,是打定主意崔译不会回来,结果现在只能等着打脸了。

正激烈争吵着,只见门缓缓的打开了,温婆子一看便没顾得上再与白露说话,只是一股脑的往里面进。

谁知道她刚跨过门槛,竟被一个铜盆给给绊倒了,这还没完,只见温婆子呈自由落体形式摔下去,一整个身体摔在铺满石灰的路上,瞬间她那青灰色的衣服彻底染黑了。

“哎呀,忘告诉婆婆了,院子里有我没收拾的石灰,真是不好意思了。”崔雪容坐在台阶下面,望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温婆子,看她在那石灰里艰难起身,心中不知有多畅快。

真是恶人有恶报!

“你……想不到三小姐被放到乡下也这么不老实!”她先是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石灰,可脸上的石灰粉却是怎么拍都拍不下来,她一脸尖酸刻薄的看着崔雪容,“要不是老爷要回京,你以为老奴会来请你这个病秧子?”

崔雪容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哦……你也知道你是个老奴啊?可你方才的作风分明像个主子,我倒像个奴仆,是不是我该给您行礼赔罪啊?”她站起身来,将双手放在腹部,低着眼俯视着她。

温婆子有些震惊,对她这眼神竟还有些寒颤。

从前崔雪容是个怯弱的人,任是别人欺负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反击,而今她给她了一个教训不说,竟然还与她斗嘴起来,且句句是在噎她!

“哼,三小姐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怎样说也不必顾及他人感受,这大房老爷荣升刑部尚书,官至三品,在大明那可是大官,我们日后是断不会再对小姐不好了,这您可以放心,您就抓紧跟我们回去吧……”

温婆子定了定睛,勉强挤出来几句好话。

“三小姐,您怎么穿着男子的衣服?你……你一个姑娘,穿男子的衣服是个怎么回事?”

方才她被石灰粉迷住了眼睛,没有看清眼前人,可听声音确实是个女子,可她眼睛看人逐渐清晰,竟发现眼前的人身着一身男子的衣服!

温婆子扪心自问,她确实克扣过崔雪容的饭食,可衣服却是这乡下里本就有的,就算破破烂烂也是女装,绝不会是男装,那她……怎么会穿成这样?

“温婆婆你话有点多啊,你管我穿什么呢。”崔雪容口气极不屑。

她顺势拍了拍衣服,将坐台阶沾上的灰尘拍了下去,弹了弹手指上的灰沫,向她走近道:“不是要回京吗?走吧,温婆子要是实在嫌弃我这身雾蓝色的男装,您不如给我一个女装穿穿?”

温婆子一时没了话,她只是来接崔雪容的,吃喝都没拿,衣服自然也没有,只有一辆小马车在外等候,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待遇了。

她磕磕巴巴的回了一句道:“衣服……老奴没有,三小姐还是先这样回去,之后再换吧。”

而她心中想,崔府大房老爷还需要十天才能回来,这崔雪容以这身衣装回去定会被云城中人耻笑,名声扫地,让大房老爷就算升了官也没法抬起头来,所以她干脆就让崔雪容这般如此的上车了。

崔雪容也心知肚明,她本来就没想换,男装也挺好的。

白露原本是跟着车走的,但后来被崔雪容叫到了车上,没多长时间便下来了,温婆子没有猜疑,只是觉着是崔雪容事多。

崔雪容面色从容,将车帘掀开,村中街上走的人大多神情忧郁,六神无主的眼神凝望着前方,像是被夺了魂,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车轱辘的声音。

当然,在崔雪容的听觉范围内,她还能听到一些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比如前不久的一个案件——

“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的人还能大富大贵!”

“我辛辛恳恳这么多年,竟然连个药材都买不起,反倒欠了一屁股债,这是什么命啊!”

“既然老天不公,那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那是一个被狠心医馆坑钱的人,他的母亲急需药材来救命,偏偏这家医馆的药价高者得,他明明已经筹够钱了,最后药价忽然提高,他便支付不起了,满心怨恨之下,他将医馆删了个干净,里面没留下什么活物,更别提东西了。

还有一次,是上一年科举的事了——

“这就当给你的补偿,记住,别到处乱说,小心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能看到那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将一袋子钱扔在了地上,而与他对话的,是一身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

只见那华服男子看他的神情极嫌弃,走进府中时还不忘嘲讽他一句,他道:“什么东西?就你这样的人还想上榜?也不看看自己……”

科举舞弊的事在古代不少,像这样的普通百姓即使上榜了,也很大机会被有权有势的公子所替代,进而民间怨恨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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