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超超临界（1 / 2）

“地球标准时2148年12月15日08时30分00秒000毫秒，昆仑超临界实弹射击实验倒计时三十分钟开始。请最后一批工作人员开始撤离。”

中性的系统广播在整个空间站内响起，控制室内的人们纷纷站起身朝门外走去，除了坐在总指挥位置的陈平。

“陈总……”张副总回过头，欲言又止。

“昨天系统会上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赶紧走，别墨迹。”陈平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挥了挥手，将张工这最后一个人轰出了控制室。整个控制室立刻变得空荡荡起来，只剩下一排排显示器和正前方的全息投影上有些许字符在跳动。停泊于日地拉格朗日L2点的昆仑山号试验空间站躲在地球的阴影之中。些许点点光亮从它身上飞离，那是最后一批撤离人员搭乘的小型飞船，像即将燃尽的柴薪上迸发出最后的火星。

地球上全面战争已经过去了三年，跟战略家们设想的完全不同，战争开始的第一时间，交战双方就将全部核武器倾巢而出。双方损失了大量人口和几乎全部的工业能力，但双方依靠各自发展了上百年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保住了战略核心节点。军工产能完全归零后，战争进入了诡异的泥潭期，相互无法破防的对手，靠着家底库存硬拼着消耗。相对于西方的长期积累，东方作为后起之秀，拼库存是拼不赢的，人们最终将期待的目光落向了昆仑山号。

昆仑山号当初并不是作为军事单位建造，原本的用途是用于强互作用力材料和空间驱动实验。强互作用力材料强悍无比，但极高的密度在地球重力条件下根本无法合成，仅仅一立方厘米的重量就高达一千万吨。材料在地面上合成后会立刻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直接坠入地心。所以必须放在失重环境的空间站进行合成，加工成内部大量空隙具备复杂空间结构的宏观物体，才具备使用条件。

太空战争爆发后，身为军事科学院最年轻院士的陈平，敏锐的意识到昆仑山号上实验装置的军事意义——用空间驱动装置将强互作用力材料高速射出——这或将是洞穿对手防御系统的一把利刃。实验一旦成功，将重新对西方世界建立起比核武器更可靠的战略威慑。陈平率领大量军工人员立刻赶往了昆仑山号空间站，花费了近三年时间终于将其改造为人类历史上威力最强大的武器。经过多次调试和亚临界模拟发射实验，在陈平39岁生日的今天，终于迎来第一次超临界实弹射击实验。

昆仑山站以站内的九章超级量子计算机为核心的AI系统全权控制。在军事化改造过程中，为了避免外界入侵夺取系统控制权，整个系统控制交互界面彻底与外界进行了物理层面的隔绝。这也是为什么高度自动化的昆仑山站最后却需要一个血肉之躯的人类留到最后，作为系统底层逻辑的最高权限控制者来进行最后的操作。

“全部人员撤离完成，请主控人员确认脑机接口。”系统广播再次响起。

陈平瞟了一眼显示器，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已经都撤离到了至少一万公里外。稍早一批的或许都已经撤离到了150万公里外的地球，虽然那里已经被核战争摧残的不成样子，但残垣断壁之下终究可能会开出一朵可以送给爱人的花。

“有花我也没有人能送啊！”昨晚的系统会上，陈平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所有人，成为了留下的那个人。陈平是烈士遗腹子，父亲没等到他出生便牺牲在了边境冲突之中，母亲相思成疾，生下他不久之后便也撒手人寰。同样身为军人的爷爷，孤身一人将其抚养成人，在他军校毕业后，也含笑驾鹤西去。毕业后投身军工系统，天天混在一帮男人之间也接触不到什么女生。领导同事介绍了几次也都被他以工作繁忙拒绝了，就这样一个人单身到了现在。

“系统提示音就不能改成女生吗？”陈平笑着调侃自己，“我这辈子都没跟女生讲过几句话啊！”

“确认，系统声音更改为女声。”系统广播竟然真变成了甜美的有些奶声奶气的女声，“请主控人员确认脑机接口。”

“……”陈平一时无语，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居然在系统里埋了这种彩蛋，回去查查得让他打扫一个月食堂。他戴上了如同航天头盔一样的脑机接口，下达口令，“脑机接口确认！”

一阵轻微的电流刺痛从陈平的头皮传来，虽然多次体验过，但这还是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回去应该给接口研发单位提提意见。”陈平自言自语间视线开始模糊，然后渐渐的黑了下去。

“脑机接口成功链接，脑纹信息核对成功。你好，陈院士，全系统权限已对您开放。”

系统提示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随即全新的画面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呈现了出来，这是昆仑山号主瞄准镜的视野。这一刻，陈平仿佛化身为昆仑山号的灵魂一般，仅凭脑中的意识就能控制这个庞然大物。

“地球标准时2148年12月15日08时50分00秒000毫秒，昆仑超临界实弹射击实验倒计时十分钟开始。请确认。”

“确认！”陈平同样直接在脑海中做出了确认，少顷又问了一个，“系统你有名字吗？”

“本系统全名为‘九章超级量子计算机全权限自主控制……’”

“停！太长了。”陈平打断了系统的自我介绍，“就叫你‘小九’好了。”

“确认，我叫小九。”

“地球标准时2148年12月15日09时00分00秒000毫秒，昆仑超临界实弹射击实验开始。”歌声戛然而止，系统音再次恢复了平静语调，“陈院士，监测到您心跳有些过快，是否确认实验开始？”

“实验开始确认！”

装弹系统将强互作用力材料制成的弹丸从弹药舱中开始向空间驱动器转移。这枚弹丸看起来只有一根绣花针尖大小，但质量却高达一万吨。只因为这枚弹丸几乎是用“实心”的强互作用力材料制成，只有这样它才能经受得住空间驱动器将其加速到90%光速的巨大作用力。同一时间，整个昆仑山号空间站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全站32台大功率正反物质湮灭反应堆开始全功率运作，向空间驱动器充能。因为效率问题，一次充能就要消耗掉上万吨正反物质作为反应堆燃料。大量未能充入空间驱动器的能量从昆仑山站上散逸出来，从地球上看去仿佛一颗超新星出现在了夜空之中，撕开了整个地球的黑夜。

恐怖的质量加速到恐怖的速度，一旦撞击到目标之上释放的能量也将极其恐怖。趁着充能的时间，陈平开始操作昆仑山号瞄准这次实验的目标——火星奥林匹斯山——太阳系第一山。当然，这个太阳系第一山的说法之前是有些争议的，一些天文学家认为小行星灶神星上的瑞亚西尔维娅环形山才是太阳系第一高峰。但出于宣传目的，西方多年前建设火星基地时，倾力在其山顶建有极具文化象征意义的神庙。奥林匹斯山做为太阳系第一山的争议，至少在西方世界就逐渐式微了。

选择这个目标多少是有些陈平个人的恶趣味——以后彻底不用争了。以东方文化神山昆仑剑斩西方文化神山奥林匹斯，这将给交战的东西双方民众带来巨大的心理冲击。上级很久前便同意了陈平的提议。至于奥林匹斯山上火星神庙里驻扎的神棍，这是战争时期的战争行为，对于身为军人的陈平来说没有任何负担。

“充能80%、站体变形修正完成、充能90%、太阳风修正完成、充能95%、空间物质修正完成、充能97%、引力扰动修正完成……”系统提示一道接着一道，陈平收起之前的笑容沉默不语，等待最后的提示。

“装弹完成、充能完成、瞄准修正完成。可以开火，请射击。”

漫长的等待后，最后一道提示音终于响起，颤抖平息。昆仑山站耀眼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只剩下炽热的站体发出猩红的光。在陈平脑海中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机械握把。陈平双手虚空握了上去，手指竟然感受到了真实的触感。他打开作为最后一道保险的扳机护罩，深呼吸了一口气，扣下了扳机。

“吃我昆仑一剑！”

“嗡——”一阵轰鸣传进了陈平的耳朵，这一次他知道这是身边真实的声音，不是系统在自己脑海中生成的。随即他周身的空间仿佛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开始如同微风吹过水面，但顷刻间就变成了惊涛骇浪，就在这空间风暴似要吞噬陈平的瞬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地球标准时2148年12月15日09时27分12秒073毫秒，昆仑超临界实弹发射，开始进行数据记录……”

系统开始将各项数据直接送入陈平的大脑，与此同时，弹丸正以以90%的光速朝着火星飞奔前行。在广袤的宇宙中针尖大小的弹丸本身是很难被观测到的。但太空中的真空并不是空无一物，稀薄的空间粒子撞上高速的强互作用力弹丸立刻湮灭为耀眼的能量，化为直径数千公里白蓝色的尾羽。即便远在150万公里外的地球之上，也可以在晴朗的夜空中仅靠肉眼就能看到，一道光剑在夜空中朝着火星刺去！

这时正值火星冲日的大冲，火星通地球之间的的距离几乎为15年来最近。靶子离昆仑山站“仅仅”只有6500万公里，大约4分钟后“光剑”刺中了火星。当然又过了3分半钟多，画面才以光速传回昆仑山站和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