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31(1 / 2)

医疗部就在慈辛医院的隔壁院子,很不起眼,看起来是那种普普通通的老办公楼,占地面积不大,但层数很高。门口挂了办公楼的牌子,院子里种了几排柳树,偶尔能看到走来走去的白大褂,任谁过来都会认为这里是慈辛医院的一部分。

蓝色的牧马人驶入院门,保安室里胡子拉碴的老大爷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打瞌睡。

很难相信这里会是隐藏了遗族诸多秘密的医疗部门。

“走吧,三楼神经科,诊室已经准备好了。”

令观殷跟在柳医生身后走进这栋灰色的建筑,第一感觉是安静,不同于普通医院里的喧嚣,这里非常安静,墙壁似乎非常厚实,或者添加了特殊的吸音材料。大厅里往来的人言谈也是小声的,有身材高大的遗族,也有比遗族矮了一个头的普通人。

门口摆放的轮椅大得像是沙发,上下电梯也都是货梯尺寸,轿厢很高。

“战斗人员的体重至少在三百四十斤以上,四百多斤的也比比皆是,普通医护五六个都搬不动一个伤员,有时候急救床还装不下,得用平板车,你要是能来帮忙,吃饭住宿零花钱我都给你包了,还有你们徒步社的其他小朋友,能拐来一个我给你发一万块钱奖金都行。”

令观殷花了极大毅力才忍住了当场翻通讯录的冲动——社友真值钱啊。

“伤员这么多吗?”

“最近中京有大动作,各高校社团都戒严了,你出门也小心点。”

柳医生边说边带着令观殷来到了三楼的一间诊室,一位白胡子老头为他们打开了门。

这老爷子披着白大褂,里面套着黑色马甲,头发和胡须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像是树皮一样,可他个头比令观殷还稍高些,身材挺拔,如果不看脸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如此苍老的,按照遗族的年龄推断,这老爷子估计得有个两百多岁了,说不定还经历过鸦片战争。

“进来坐吧,我给你先倒杯水。”

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令观殷的胳膊,就像是对待自家的晚辈,令观殷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对他产生了亲近感,更别说他的年龄也让人对接下来的治疗格外信服。

“等下你可以躺在这里,就当是睡一觉,诶对了,你做过清醒梦没有?就是知道自己在梦里,但仍然处于睡眠的状态。”

“做过,就一次,小时候的事了。”

“就是那种感觉,你是有意识的,这种治疗是让你理解自身的过程,从始至终主导者都是你自己,所以也不要担心我们会问你任何你不愿意答的事情,你随时可以醒过来。”

老爷子的语气很轻松,把水杯递给令观殷的同时,在托盘上放了一个冰锥状的注射器,令观殷见海桥十用过,当时场面非常血腥。

顺着令观殷的目光,老爷子把注射器放在了他手边,“这只是个注射器,和一点麻药,遗族的皮肤太坚韧了,普通注射器很难穿透,放心,不疼,你别看我年纪大了,手还是稳得很。”

令观殷点点头,心想自己其实也不怕疼,只要等会儿血别像青皮脑袋一样滋半米高就可以。

“来,躺在这里。”

老爷子掀开帘子,让令观殷得以看到诊室的全貌,空间不大,但很整洁干净,一台白色的仪器摆在躺椅旁边,一张看起来柔软的毯子搭在扶手上,窗帘是拉上的,只有昏暗的光线和微风从缝隙中透出来。

年迈的医生引导着令观殷躺在诊室中间的躺椅上,拉起他的手臂。

“药物可能会刺激血管,会有点疼,别担心,深呼吸,闭上眼睛。”

令观殷看到老爷子把注射器推进自己手臂上的静脉,只流了一点血,才知道海桥十手法有多暴躁,幸好他在执行部当战神,要是来医疗部就只能当死神了。

“睡一觉吧,你很累了。”

老爷子把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有点凉。

“梦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令观殷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回到了申海的家,在和父母一起生活,那是在夏天,窗外传来响亮的蝉鸣,阳光明媚,窗前放了个玻璃糖罐子,里面塞了一半包着炫彩糖纸的水果糖。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味。

“孩子,你从哪里来?”

令观殷看向四周,觉得自己像是在漂浮,老妈从屋外走了进来,穿着艳丽的连衣裙。老爸在窗外骑着自行车,绕着院子里的大柳树,一圈又一圈。

“我从……家里来。”

“你听到了什么?”

霎那间,许多声音纷至沓来,混杂在一起。

【这个孩子活不下去的。】

【宝贝,别怕。】

【如果能选择,他或许也不想做我的儿子吧,他本来能像你一样……】

【把他带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忽然间,梦中一切都变了,他打开家门走了出去,门外大雪纷飞,冷的要命,他站在雪中,看着一双又一双的黑色作战靴踏过这片冰封的土地,沉默地走向远方。

他看见了许多人的背影,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面向他。

【他是叛徒的儿子!他凭什么来这儿!】

【害人精!】

【我不要回去!妈妈不要我了!】

【乖孩子,把药喝了,只有喝了药才能活下去。】

【这个孩子坚持不下去的。】

【他会死的。】

【他迟早会死的!救他做什么!】

【他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早点死了算了。】

令观殷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黑暗中,不停地下坠,下坠,再下坠,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他们说我会死。”

“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黑暗。”

“别害怕,孩子,有人会帮你。”

“……是的,有人帮我。”

有人接住了他,那双手撕裂了黑暗,有雪和风从缝隙中飘落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化成水珠。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目之所及尽是断壁残垣,一个人带着他在暴雪中狂奔,冲破了风和雪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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