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_分节阅读_第2节(1 / 2)

  席间逐渐热闹起来,三巡酒后,已是酒酣耳热。何进却眼睛敏锐地发现,荀引鹤没有再和谁交谈,也甚少动筷,只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与楼下丝竹声和着拍子。

  何进忙吩咐店小二,请楼下的琴师上楼。

  门扇开合间,露出一角丁香色襦裙,荀引鹤和拍的手一顿,长久地忘记放了下去。

  继而又是门开,却不见倩影,只有方才的店小二在门口问道:“这里有位沈相公吗?有小娘子找你。”

  同科进士中是有人见过江寄月的,立时笑起来:“状元郎,你家小娘子又来给你送醒酒药了,还不快去拿。小夫妻真是恩爱啊,还特特眼巴巴地来送药。”

  大家都在笑,并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沈知涯从未在他们面前好好介绍过江寄月,大家只知道状元郎早早在乡间娶妻了,听说是个农户的女儿,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

  沈知涯却紧张起来,看向荀引鹤,荀引鹤似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又或者根本不想理会,手里捏着一只空酒盏转着,不知在想什么,沈知涯提了口气,走出了厢房。

  “你来做什么?”原本凶巴巴的语气,等沈知涯看到抱着药瓶的江寄月时,也硬生生地改柔和些,但那些冷冰冰仍旧做不得假,江寄月低头:“娘让我给你送醒酒药。”

  她把药瓶递给他。

  纤长柔软的手掌上添了些细小的刀伤,因为她的手掌够白,所以沈知涯看了只觉特别打眼,想忽略都难。

  江寄月从前不事生产,是嫁了他后,不愿沈母总以恩人之女的身份对待她,才开始学的,但很多事她仍旧做不好,常常会在手上添点伤,也不和别人说,就默默忍受着。

  其实她做不好就做不好吧,原本江左杨也没有想让江寄月学那些。

  还不是因为嫁给了他。

  沈知涯抿了唇,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神情面对江寄月更合适,他接过药瓶,两人指尖不小心一碰,江寄月的手比月色还要凉,沈知涯叹了口气,别开眼:“虽则上京治安不错,但你一人夜间出门也不安全,以后就不要独自出门了,我回去后会和娘说的。”

  他不愿给江寄月看到他眼里的心软,可是江寄月听了仍旧高兴,她小声道:“知涯,你在关心我吗?”

  沈知涯顿了顿,冷硬道:“药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江寄月并没有在意,只是点点头:“好,那我回去了。”

  她转身往楼下走去,素雅的身影在这纸醉金迷的酒楼里显得格格不入,沈知涯想,他的打算没有错,江寄月不属于上京,她该回到香积山去。

  他推门进去,何进笑问:“怎么就你一人?弟妹呢?”

  沈知涯道:“我叫她先回去了。”

  何进道:“也不陪陪弟妹,这些天都和我们一起厮混,让弟妹独守空房可不好啊。”

  沈知涯笑笑,并没有答话,江寄月的身份特殊,他不希望别人认得她。

  等沈知涯落了座,方才一直显得事不关己的荀引鹤看过来,问道:“她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没头没脑,也有些不知所谓,席间起哄了那么久,荀引鹤不可能没有听见来寻沈知涯的是谁,可他偏偏还要这样问。

  沈知涯拿不准荀引鹤的想法,只能保守回答:“学生之妻。”

  宴席间氛围融洽,荀引鹤并非那种喜欢端架子的高官,连那些进士因为紧张连连出丑,他都没有生气,愿意给他们台阶下,明明是这样的温和,可须臾之间,不知怎么的,他的脸色就沉了,那盏握在手心里用来转移注意力的酒盏也碎了。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熄灭,大家都紧张地看向荀引鹤,而一头雾水的沈知涯更是噤若寒蝉,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如果单纯是因为江寄月,也不该。先不论荀引鹤怎么可能认得出江寄月,就算认出来又怎么了,他不是根本不在意香积山么?

  尽管沈知涯满腹疑虑,心如砧板上的鱼般煎熬,他也不敢问出口。

  荀引鹤起身,他身量宽大,长相温润儒雅,道服穿在身上比旁人多添几分飘逸的出世之气。可他移步走来,每一步都让入世之人心惊胆战。

  他道:“我有事要先行离开。”

  何进瞥了眼沈知涯,忙挽留,荀引鹤淡道:“白日吩咐下人晒书,也不知他们是否收整好了,不回去瞧瞧,不放心。”

  何进便没了法子,只等带着一众人送至一楼,看着荀引鹤登车离去。沈知涯被有意无意落在了最后,感受到了彼时天堂,此时地狱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何进送了马车离去,转身笑问沈知涯,半是探究,半是责备:“看来尊夫人与相爷之间颇有渊源啊。”

  沈知涯眉头一跳。

  其实不怪乎何进多想,虽然荀引鹤离去时还找了个由头,像是没发生什么,可若真什么都没有,那酒盏决计不会在那时候碎的。

  况且醉仙楼的酒盏他们都碰过,徒手碎酒盏需要多大的劲,他们ᴶˢᴳ有数,好端端的,荀引鹤平白与酒盏较劲做什么。

  何进拍了拍沈知涯的肩膀,把沈知涯的心一点点往下拍沉了。

  倒是几个崇拜荀引鹤的并没有多想,只是自己捏了捏酒盏,发出更为敬佩的“哇哦”声。

  *

  荀引鹤拎着衣袍在马车上坐下,马车晃悠悠前行,他闭目了会儿,还是敲了厢壁。

  侍卫贴着帘子问道:“相爷有什么吩咐?”

  荀引鹤道:“沈知涯家住何处?”

  侍卫道:“我记得沈相公住在柿子巷。”

  荀引鹤道:“那去柿子巷,慢慢地走,路上遇见穿丁香色襦裙的姑娘就远远地跟在后面。”

  侍卫从不多问荀引鹤的吩咐是何意,马上执行了。

  荀引鹤掀起一角的车窗帘子,看着上京绚烂的霓虹灯火,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滴酒未沾,可怎么就醉得如此糊涂。

  只是一个八九分相似的身影而已。

  何况江左杨如此宠爱这个女儿,他当时明明去信想娶江寄月,江左杨又如何舍得把女儿低嫁给沈知涯。

  他看过沈知涯的文章,中规中矩,并无多少才气,倒是那字写得锋芒毕露,是有几分野心的。只是当一个人的才气配不上他的野心时,往往会酿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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