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淮歌舞几时休?51(1 / 2)

虽说天下有不散的宴席,但是在秦淮河畔是例外,而在其中几处显眼的水榭庭前则更是无稽之谈了。再萧瑟的秋风,也吹不断秦淮河上的歌舞。

只是偏巧今日有些例外,所谓曲终终有人散,最苦莫过别离日。

姜曰广从水榭庭中走出,带着一丝决绝,大跨步着往外走去,其身后则跟着几个衣冠不整的京城官吏,还有几位还未出仕的学子在身后亦步亦趋,挽留之余,不忘喊着:“新建公!新建公!”

姜曰广于是停下脚步,回头抱着拳:“我去意已绝,诸位不必再劝。”

身后一个没带着冠帽的官吏直接跺起了脚:“新建公,这是何故啊。为何要和学子置气呢?”

月光和水榭的灯火照射下,一个学子脸色格外灰白,在不时卷起的秋风里,似乎摇摇欲坠一般,口齿不伶俐说道:“小生只是以为相国应重整朝纲,为何相国不肯纳小生之言呢?”

姜曰广停下,并且回头说道:“诸位以为我是相国,实际上姜某人又不曾执掌六部。朝廷新立,反而我的差遣却只是翰林词臣,处境愈发边缘。现在却要姜某重振朝纲,那请问姜某人如何能答?”

一道耀眼至极的闪电仿佛自苍穹深处破空而出,刹那间划破了沉寂的天际。

闪电照耀在学子脸上,终于天际传来“轰隆”嘶鸣,学子终于支撑不住,跪下道歉道:“小生不知相国的难处,小生只知道姜相国为国锄奸的事情...”

狂风骤起,携带着雨水倾盆而下,雨点密集如织,在芭蕉树上敲打,弄得鼓鼓作响。

水榭里其他人也追了出来,围在姜曰广身侧,看着天色劝道:“要下得骤雨了,急行路反而容易害病。新建公且先回水房里再作计较。”

三言两语,好生劝告再加上生拉硬拽之下,到底是将姜曰广拉回到了水榭,重新坐进了酒局里。

很快就有礼部尚书顾锡畴先站起来请罪:“千错万错,都是下官的错,下官在此将酒斟下,还望新建公恕罪。”

那名学子也立刻满饮,匆匆忙忙间就将酒水一饮而尽。在水榭中的灯光下,学子的脸色迅速涨红了起来。

姜曰广无奈挥手:“哪里的话,不知者不怪,姜某人性情刚直,兀那学子也不要沮丧。”

几人劝慰了一番,然后到底是情绪平静下来,只是刚刚才轰出去的歌妓便一时不好请进来了,只好全部安顿在偏房内。

没了鼓乐笙箫,眼下十余人便继续把酒言欢起来,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酒到酣处,有人叹气道:“大明眼下只剩得半壁江山,偏要为小人作祟,自崇祯三年以来,难道我辈东林人,就再入不得中枢么?”

酒喝到上头的刑部尚书解学龙也愤然:“诸位东林旧友,在下之苦,诸公怕也不知。前番大悲的事情,几位阁老都拿定了主意,偏不告诉于我,就是存了心思要与在下为难,在下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顾锡畴也在旁边说着话:“解兄之苦,顾某也深知!礼部清贵,诸公都明白。可是值此天塌地陷之际,我一力团结各方势力,已是顾此失彼,偏有人寻着我做的事挑刺,说什么我给景泰帝上的谥号云云,顾某之苦,又能与谁说?难道只看错,不看做了许多事么?那便不要再做事了!”

虽然顾锡畴这话倒是说的极对,但是几个学子听完还是内心腹议不已,主要是这位礼部尚书给景泰帝拟的谥号居然是‘代宗’。

要知道唐朝的时候为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讳,才把‘世宗’改成了‘代宗’。

结果本朝已经有了嘉靖这个‘世宗’,你还取出‘代宗’来,不是不学无术么?

姜曰广也说道:“朝廷新立,本需各位精力合作,但如今却被权奸窃取权柄。姜某拼死力争,也不过是换来皇上一句和解之语。时到了今日,其实姜某已经存了归老著书之心,不打算再问时事了。”

学子陈贞慧干脆了当说道:“大事已不可问,秦淮水榭,时时是春,我辈且看春光便是了。”

此言一出,众人怒目相对,毕竟姜曰广只是自嘲,你这话说的,还把顾宪成这些东林祖师爷放在眼里吗!

陈贞慧也立刻清醒了过来,连忙说着酒后胡言谢罪。

当然酒局上也不免有和陈贞慧关系不睦的人直接讪笑:“你道日日是春,那马权奸在酒水上都加征了赋税,不知日后你还喝不喝得起?”

二人怒目而对,差点厮打在一起,几人好不容易才劝开。

又饮了一小会,还是架不住抱怨声此起彼伏:“先帝在时有温体仁、周延儒二奸构陷;今日圣上在时又有马士英、王铎弄权,我辈倒是无意功名,只恐这好不容易保下的半壁江山,也要断送在这里了。”

姜曰广将杯子用力砸在桌面上:“如何不恼人?!高杰在河南威福自用,断送大局;凌駉在山东一味媚东,断失三齐。姜某是南昌人,便是辞了官,也有归途。诸位当中,可乏了河南、山东人士吗?梓桑半损,便是归家都寻不到归路!”

还有人继续骂道骂道:“窃弄威福,炀蔽聪明,均是马士英、王铎、钱谦益几人之过也!想谦益名负东南之望,居然为虎作伥,为马士英张目;如今又效仿秦桧卖国,简直可谓是丧心病狂至极!”

还未醒酒的解学龙也在其中称着是。

酒席上许久不曾出言的吴应箕突然开口说道:“诸位相公容禀,其实在下在草野之间,听说过一些传闻,怕是有些说法。”

总算给了其他学子开口的机会,于是纷纷缠着吴应箕问道:“倒是什么说法”

吴应箕欲迎还拒:“在下只是在江北听到风声,多是捕风捉影,算不得数的。”

顾锡畴大喝了起来:“你且不要计较许多,说来便是了!”

吴应箕突然压低了嗓音:“杨龙友诸位都知道吧?”

座中有人便喊了起来:“便是前些日子委任出去那个归德知府么!早年我还和他有过往来,当时还不知是马权奸的亲戚,一时还游玩山水,现在想来,可恨至极!”

只是这份恨意到底是因为杨文骢其人是马士英的亲戚,还是因为骤然成了一知府。这便说不好了。

吴应箕满意点了点头,就在桌上将指头胡乱转了起来:“在下听闻,就在杨龙友出京前一日酒醉之后,说了实话。说四月间诸位藩王流寓淮上时,马士英这权奸心系定策,就差遣杨文骢持空头笺于淮上候人。让他无论是何王,只要遇着先至者,即填写以迎之。当时天色昏暗,这杨文骢就,随意拦了一辆破船。”

吴应箕将声音压低:“有人说,这船上便是福藩亲王,当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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