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醒在陌生的彼岸(1 / 2)

卡伦四肢无力,整个身体像是被大海的波浪抛弃在沙滩上的海星,软绵绵而无力。

大团大团的液体淤积在他的气管和肺部,让他无法呼吸。

“军士长,这坨冻肉还是个插口佬!”

紧随兴奋的话语而来的,是头皮上的剧烈疼痛。他能感到一只手拽住了自己湿乎乎的头发,向上用力地扯着。

他用力挣扎着,像一条咬了钩的鱼想要摆脱渔夫的手一样。

然而一阵带着金属摩擦声的厚重脚步声响起,一只明显更有力的巨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这只粗糙的手向下掰着他的脑袋,看来那位所谓的“军士长”是在检视着他的后颈。

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脖子要被扭断的时候,他听到“军士长”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粗粝,更像是一头伤痕累累野兽的低哮:

“已经坏了。过耦合。要想完整地摘下来,还得先做手术剥离神经。”

原先兴奋的声音现在冷却了下来:

“妈的,白高兴一次。”

拽着卡伦的力量陡然消失了,让他摔在地上。

随着缺氧越来越严重,他觉得自己恐怕又要跌回被唤醒前的无意识的黑暗之中了。

一只靴子狠狠揣在他的肚子上,让他吐出大摊的粘液。他大口呼吸着涌入口鼻的冰冷而带着铁腥味的空气。

他努力睁开双眼,很显然,眼前并没有什么阳光和沙滩。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他吐出的那摊液体。液体呈半胶质,摊在金属地板上。

“P-1营养液,能为低温休眠状态的生物提供足够维持生命体征的养分。在合适的休眠舱中同样能通过填满呼吸系统作为氧气载体。Exodyne生物技术公司的热销产品。”

卡伦在脑海里分析着眼前能得到的信息,抬起头,果然一具打开了舱盖的休眠舱就在前面。

扶着休眠舱站起来,他环顾着自己所处的环境。整个房间极其宽阔,散落着不少同样的休眠舱,大多数已经打开。许多和他一样浑身赤裸,湿漉漉的人在自己的休眠舱旁边茫然无措地打量着四周。

随后他就看见了刚才唤醒他的人与他口中的”军士长“。

那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暴徒。他们的脸上刻着各种刺青与伤疤,眼中透露出野兽般的凶残。他们脚踩着防止重力装置失效的磁力靴,穿着轻薄的护甲,端着能够调节威力以避免击穿船体结构的激光步枪。暴徒们一个个地打开休眠舱,用贪婪的眼神审视着被唤醒者的每一寸肌肤,仿佛在打量着什么珍贵的战利品。

他立刻就从中辨认出了“军士长”。那个一堵墙一样的壮汉就抱着膀子站在那。他至少一米九高,身材强壮,显然是是激烈的战斗训练的遗产。深棕色夹杂着白发的平头下,他的脸上布满了疤痕,一道从左眉到下颌的疤痕末尾逐渐隐没在他灰色的络腮胡里。

“军士长”用他那钢灰色的眼睛扫视着刚醒来的休眠者,冷酷目光能轻易冻结一个人血液,好似一头嗜血的头狼扫视羊群。

全金属的地板上能看到隐约的划痕,墙壁上在高度一致的位置布满凹陷。天花板上的大灯散发着冰冷的白光。空气非常干燥,而且寒冷。更重要的是,他看到角落还散落着几个货柜。

”是一艘货船的货舱。“卡伦立刻对身处的环境做出了判断。

他开始在货舱的舱壁上寻找船只的IVI(InterstellarVesselIdentification,星际航行器识别)编号。即使是在人之领崩解的大崩塌时代,英仙座的各政权仍然因为惯性,使用着这种前崩塌时代用来登记管理大气圈外航行器的代码规则。

很快,他就在角落里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编号的后半部分已经因为磨损脱落,恐怕只有在被登船检查的时候才会被重漆。

“HEGNAV-MAYA-C-65-KoC-Colo1A···”

”霸主星际航行管理局,玛雅苏拉星系注册,商业船只,循环65年由Ko联合实业集团制造的巨像级运输船。“他同时注意到,代表玛雅苏拉星系的MAYA底下,明显有着许多层层叠叠的其他字母痕迹。

很明显,这艘巨像级在不少星系进行过长时间驻留,才需要频繁地更换注册地。

这证明了这艘巡洋级运输船的主人恐怕地位不低,才能打通霸主低效的官僚流程。

比起这些,让卡伦困惑的是,每当他试着去回忆自己的身份与过去,脑海中的空洞就像是要将他吞噬的黑洞,让他冷汗直冒。

比起这些不知道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暴徒,这种失控的失忆感觉让他更加厌恶。他在自己的休眠舱上坐下来——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需要积蓄体力。

随着轴承的摩擦声,货舱的舱门打开了。

首先迈进来的是一只精致的皮鞋,鞋面锃亮,让人怀疑有人每日的全部工作就是清理和保养这双皮鞋,让他的主人永远保持不失身份的体面。

随后印在货舱甲板上的是一根有着象牙雕饰的檀木手杖,价格不菲,至少比这艘服役了二十多年的运输船昂贵。

握住这根手杖的手掌后则是一支精美的机械表,就算是戴去参加薄昏星(Eventide)上霸主官僚家族的舞会也不会显得突兀。

而这一切的主人,他经过精心设计的营养计划调制的完美躯体,则被包裹在修剪得极为合身的西装里。至于是哪位大师为其费尽心血设计了这套西装,那就超出了卡伦的知识范围了。

舱门在来者的背后轻轻关闭,仿佛在表达它的恭敬。

站定在货舱中的中年人面孔英俊,皮肤细腻,展现出主人对自身形象的重视。但这张脸又绝不会缺少男性的锐利。

他用那种久居上位者的冷漠而严肃的眼神扫视着货舱。

当视线扫过地上杂乱的缆线与流淌的营养液时,他微微蹙眉;他的视线转而划过暴徒们,仿佛一根钢丝挥过空气,让暴徒们不得不收敛肆意的表情,低下头颅;最后,他把视线凝固在“军士长”的脸上。

直到“军士长”放下自己抱着膀子的双手,轻轻低下头,中年人才松开眉头,露出一丝客气的笑容:

“有劳你们了,阿戈尔·塔尔先生。”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迅速,非常不错。”

“军士长”——或者说塔尔先生——谨慎地回答着,他声音里的粗粝神奇地消失了,就像被河流磨得顺滑的石头一样:

“您过奖了,德雷文先生。”

德雷文,则像是没有听到“军士长”对他赞美的推辞,把目光转向苏醒的休眠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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